第2章

真正冒着倾盆大雨,把他从翻倒的车里拖出来的人,是林舒瑶。

而我,不过是长了一张,和年轻时的林舒瑶有七分相似的脸。

回家的地铁里,车厢剧烈晃动。

一个孩子不小心打翻了手里的橙汁,甜腻的果香混合着车厢里金属与汗水的味道,像一把钥匙,猛地撬开了我尘封的记忆。

那是三年前,我与顾明衍签下那份替身合同的当天。

他修长的手指捏着合同的一角,眼神冷得像冰:“我要你演得像她,从说话的语气到走路的姿态,甚至连呼吸的节奏都不能出错。”我当时顺从地点头,心里却在冷笑。

他不知道,我有一种近乎病态的模仿能力,我早已将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的角度、每一次皱眉的弧度,都分毫不差地刻进了脑海。

这种能力让我成为最完美的赝品,也让我永远无法遗忘每一次被他当作工具时的羞辱。

当晚,我回到那间他为我准备的公寓,烧掉了所有关于他的东西。

照片,信件,他送的每一件礼物,都在火光中化为灰烬。

只留下了一瓶我自己调制的,尚未命名的香水。

基调是凛冽的苦橙,中调是寂灭的焚香,尾调,是我指尖不小心被玻璃划破时,滴进去的一滴血,带着极淡的血橘腥气。

那是我为自己调制的,最后的香。

第二天清晨,我向公司递交了辞呈,注销了所有的社交账号,搬离了那间住了三年的公寓。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顾明衍推开空无一人的卧室门,只在床头柜上,发现了一张小小的字条。

上面写着:“对不起,这一次,我真的走了。”

他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这张纸条上的字迹,是我模仿着三年前他亲手写给我的第一封信,一笔一划,一字不差。

关上门,我没有回头。

城市的喧嚣与霓虹像潮水般从我生命里退去,身后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肺腑之间那股熟悉的血腥味又开始翻涌,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需要一个地方,一个足够安静,能让我种下最后一支香的地方。

2 香气不会说谎

城郊的老式洋房自带一个荒芜的花园,我花了两天时间,亲手种满了晚香玉和广藿香。

这两种香料,一种在夜里散发馥郁香气,一种在土里默默沉静,像极了某种见不得光的秘密。

陈砚帮我接下三个小众品牌的合作邀约,报酬不算丰厚,但足够我安稳度日。

唯一的条件,是不再使用我的真名。

“用‘露娜’署名就好,”他递给我新的合约,语气轻松,“有时候名字就像一层壳,脱了反而活得更久。”

我点点头,在花园旁的工作台前重新打开笔记本。

檀香醇的比例,龙涎酮的熔点,玫瑰精油的萃取时间……密密麻麻的数据在我脑中自动归档,这不是后天养成的习惯,是我的大脑会强制存储一切感知到的细节。

那天,我正在调试一款新的木质调香水,当焚香与雪松的气味在试香纸上交融时,我捏着滴管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

这个基调,竟与顾明衍书房里常年点燃的那款线香,完全一致。

我闭上眼,记忆像精准的数据库一样开始回溯。

过去三年,一千多个日夜里,他曾无意中提起过十二次那款线香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