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隐婚第五年。
师门聚餐时,有热心人士撮合我老婆和师弟。
“不行,”苏渺抬眼看向我:
“我虽是单身,但这种事情不能儿戏。”
我含笑摩挲手上戒指,下一刻却见师弟陡然亲在她的脸上。
“我喜欢师姐。”
他认真道,“我要正式追求师姐了。”
一片哄笑声中,师弟满脸甜蜜把她搂进怀中。
我在心中默数3,2,1。
苏渺没答应。
也没推开他。
1、
饭局的后半场,谢承宇对苏渺殷勤备至。
每道菜都挟一筷子放到她碗里,其中还有会导致她过敏的虾仁。
只见苏渺眼都不眨挟起虾仁放入口中。
“味道很好吧?”谢承宇问。
“嗯,很好。”
众人顿时哄笑:
“你们看师姐的话虽然少,可吃得倒是香。”
“不少了,方才顾深问她同样的话,她理都没理。也就天天对我们冷淡。”
“大家不是都心知肚明的嘛…赶紧准备份子钱吧。”
满室喧闹中,我静静坐在角落中一言不发。
我跟苏渺已经隐婚五年。
因为她一句在学校影响不好,我便称妻子长期在外地工作。
连聚餐我都小心翼翼坐在离她最远的位置。
如今却要在这眼睁睁看她与别人凑成一对。
“到时候婚宴全部带家属来啊,”谢承宇笑起来,转头对我说:“顾深师兄也把老婆带来嘛。这么多年光见着你朋友圈的那张合照,还是个背影。”
他话锋一转,语气骤然微妙:
“是她不允许你官宣吗?”
“还是…你们的关系见不得光”
气氛突然凝滞了一瞬,十来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我,而苏渺却头也不抬地吃着碗里的饭菜。
心脏突然疼了下。
想起我包中的协议,我的心中突然生出一丝不甘。
我问苏渺:
“师姐,你说呢?”
2、
苏渺动作一顿,停下筷子神色不悦。
“这关我什么事?”
“你跟你老婆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
可她还是投来警告的目光。
“是啊,”谢承宇掩唇附和道:“师兄不用觉得难堪。这年头婚姻不过一张纸,哪儿如限量版的爱马腕表实惠,对不对?”
他意有所指的言辞引得众人纷纷投来异样目光。
有一次我在店里意外遇见了谢承宇,为了遮掩身份,我谎称手表是老婆送的,没想到被他记在心里。
我轻轻一笑。
“我老婆送我表,我为什么要难堪?”
我问谢承宇:“这么关心我老婆,是想挖我的墙角吗?”
谢承宇立即收了笑,几乎是下意识地看了眼苏渺,我的心就跟着沉沉地往下坠。
他是不是知道了苏渺和我的关系?
这比他不知道更让人…作呕。
满堂寂静中,他的声音渐渐狼狈难堪起来。
“师兄,我没有恶意。我不知道你对这个事情这么敏感…你别生气。”
他陡然端起苏渺的小酒盅仰面喝下,接着咳得涕泪横流倒在苏渺怀中。
苏渺眉头顿时皱起,转头斥责我:
“你知不知道自己说话有多难听?这么恶意揣测别人,显得自己很高尚吗?”
我盯着她,一字一句,“到底是谁先恶意揣测?”
“他只是好奇问下而已!”苏渺语气冷得能结冰,“你一定要这么咄咄逼人吗?”
她把谢承宇护在怀里,隔着一张圆桌与我针锋相对。
可我们才是夫妻啊。
有人站出来打圆场:
“顾深你别跟承宇计较,他年纪小,口无遮拦些。”
“苏师姐都开始护着他了,顾深你不看僧面看佛面,算了吧。”
“别吵啊,没必要啊,我们知道你肯定不是这样的人。”
苏渺的嘴唇丝丝抿成一条线。
这是她暴怒的前兆。
为了一个这样的人。
明明当年她也会挡在我面前,替我出头鸣不平,而如今她却护着诽谤我的谢承宇。
疲惫突然像潮水涌来,一浪又一浪简直要将人淹死。
这种婚姻,我真是受够了。
我最后深深地看了苏渺一眼,转头离开酒店,留谢承宇在身后抽泣。
3.
上车后我从包里掏出离婚协议。
前几日我拿租房协议给苏渺,不小心将离婚协议混入进去。
她看也没看随手签了名字。
只要我签字…
包里突然滚出一支钢笔。
几个小时前,苏渺还在副驾耳根泛红地轻吻我。
她说看到师妹在给男朋友买这个,她就也跟风买了一支。
那时我立刻将钢笔别在胸前,哪怕这是我最不喜欢的蘸水式钢笔。
脑海说不清道不明的念想又重新浮现,我知道自己不应该,可还是忍不住下了车,守在街角燃起一根万宝路。
要么谈谈吧,我给自己找借口,谈完再签。
一盒烟抽完,师门的人也出来了,见我先是一默。
“苏渺呢?”我问。
众人不答,却纷纷开始劝我。
“师兄,我们知道你喜欢苏师姐。可是…你有老婆了啊。”
“师兄你有考虑过你老婆的感受吗?她还给你买那么贵的表。”
“你这是出轨,精神出轨也是出轨…”
我深吸一口气,打断了他们的话。
“所以苏渺到底去哪儿了?”
“师姐带他去楼上开房了。”有人说:“承宇喝醉了,闹着不肯回宿舍。”
我低头看着满地的烟蒂,感觉自己像一个笑话。
4.
苏渺曾说我胆子大到天塌了也敢扒开来瞧瞧。
可等我站在酒店房间的门口时,竟真切地感到畏惧。
这扇门打开了,我跟她就再没有回头路了。
电话突然嗡嗡震动,来电竟然是苏渺。
“喂,”电话那头的她喘息着:”今晚给我留个门。”
“是谁呀?”谢承宇的声音沙哑。
“…合租的室友。”
我在门外忍不住笑起来,可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自记事起,我就知道自己要娶苏渺。
当年苏顾两家莫逆之交,父辈笑谈间随手为我们指的娃娃亲,没人会当真,除了我。
因为我喜欢她。
所以当苏家破产后,我还是毫不犹豫地娶了她。
为她离开顾家,为她白手起家,为她还清债务。
…然后成为她跟别人调情时的,室友。
心中有什么东西彻底死去。
“抱歉啊,”我慢吞吞地擦干眼泪,“做不到呢。”
一声冷笑从电话中传来:“又想把我关在门外吗?顾…你这种手段到底要用多少次才不会腻?”
“这次不一样。”
“你觉得我会信?”
她的尾音高高扬起,透过木门与手机内的电子音重叠。
我恍然地看向门扉,随即抬手摁响门铃。
“开门。”
5.
门很快被从内打开。
苏渺的学士衬衫被解到了第三颗纽扣,锁骨上还有鲜红的唇草莓印。
“阿深,你怎么在这?”
她大概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只有做错事的时候才会喊我阿深。
我将她拨到一边闯进房中,只见谢承宇衣衫不整地倚在床头,面色不善。
“师兄,你不回去找老婆,过来打扰我和师姐办事?”
他的眼神落在床头柜上,那里有一个刚撕开一角的避孕套。
跟家里的一模一样。
这一瞬间,所有的理智被我抛到九霄云外。
我盯住苏渺:“你要跟他办什么事?”
”上床吗?”
”…老婆。”
苏渺轻微地沉默了一会,半晌方道:
“顾深师弟,我们不熟。”
死一样的寂静在蔓延,谢承宇陡然大笑出声。
“师兄,有臆想症就去看医生,在这乱认什么老婆。”
“笑死了,你看师姐敢答应吗?”
苏渺的面容似往日般毫无波澜,平静地仿佛这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是啊,她不敢答应。
品行端正前途无量的苏师姐怎么会在隐婚的情况下,还跟别的男人暧昧纠缠。
身体忍不住晃了下。
她身后镜子中就映出了一个面容阴鸷,双眼红通红的男人。
都不像我了。
“苏渺,”我深深吸气,“我们结束了,你…”
我想告诉她我已经签好了离婚协议。
可下一刻话被她高声打断。
“乱说什么?”
“我们都没开始过,谈什么结束?
她的声音重新充满警告意味,“顾深,别缠着我。”
我愣愣地看着她。
当年苏家没落后,父亲强制我与她分开。
是她天天守在公司楼下,只要我一出现就要凑上来。
足足守了三个月,不论刮风下雨,雷打不动。
什么时候变成我缠着她了呢?
我想不通。
可总之离婚协议已经生效了,剩下的交给律师就好。
“嗯,”我哑着嗓子,“以后不会了。”
可她冷冷地盯着我的脸,一言不发,好似我是个陌生人。
脸上有些凉,我用手一抹,才发现竟是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苏渺的脸上倏地闪过不忍。
“我先送你回去。”她俯身去拿地上散落的外套,嗓子竟也有些哑,“我本来就是送承宇过来,没准备…”
后半截话被她咽回了肚子里。
她拉着我的胳膊就要离开,却冷不防被谢承宇从后环腰抱住。
“师姐,”他哼哼唧唧,“师兄有手有脚还有老婆,要你送什么。”
“今晚要下大雨,你知道我最害怕打雷了,你不许走…”
他的声音几乎夹成鸭子。
我胳膊上的那只手慢慢地松开了。
苏渺侧过脸不敢看我:“阿深,承宇说得对。”
“总不好叫你老婆误会。”
“我还是不送你了吧。”
6.
我已经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中的。
脚步虚浮在地毯上,可偏偏头脑又冷静得可怕。
我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剩下几日的事情,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探进窗棱。
苏渺还没回来。
我只好将离婚协议放在桌上最显眼的位置,接着拖上行李箱飞到老家。
这里是父亲长眠的地方。
他向来不看好苏渺,偏偏我为了苏渺不惜跟他决裂。
他临死都没有原谅我。
等我后悔已经迟了。
我关掉手机在他的墓前静坐了三天。
可突然有个疯子冲来指着我破口大骂:
“你这个臭男人,放着好好的家庭不要,竟然要出轨!”
“还敢来祭拜,也不怕让你祖宗十八代蒙羞!”
我一时不察觉被他狠狠推倒,额角磕到墓碑,鲜血流出浸润石板。
“胡说什么?”我气笑了,“我报警了!”
“怕你啊!我今天就要为民除害!”
鲜血止不住地流,眼睛都快模糊了。可那人反而揪住我的头发将我再次向墓碑上磕去。
我疼得大叫,周围很快就聚集了一堆的人,可竟然没人伸出援手。
他们对着我指指点点。
“就是他,没想到还敢出来。”
“真不要脸啊,还敢纠缠人家那么久。”
“有钱呗,仗着自己有几个子,就想为所欲为。”
好不容易等警察赶到制止了这个疯子,我身心俱疲地进了医院。
我准备通知律师准备法律起诉流程,可打开手机的一瞬间,无数条信息疯狂地涌入。
公司股价已然跌到谷底,董事会怨声载道。
导师和同门发来质问信息,还有无数条陌生短信诅咒我不得好死。
所有的源头都指向一个视频。
模糊的画面中,我站在床前毛遂自荐,喊苏渺老婆,还问她要不要上床。
苏渺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我。
视频发布者是谢承宇,他竟然还在底下阐述这些年我是如何明里暗里对苏渺示爱。
断章取义的内容让无数人认定,是我放着老婆不理,疯狂纠缠单身师姐。
“不是的,”我把结婚证放在网上,“她真是我老婆。”
可很快就掀起了新一轮的网暴。
“这男人疯了!加拿大的结婚证,不敢P国内的,就搞个国外的是吧?”
“要真有这事,师姐早就承认了,还要等到这会?”
可也有人匿名评论。
“这要是真的,那师姐肯定不敢承认啊。她跟博主只怕也不清不楚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
我哆嗦着手开始拨打苏渺的电话。
一遍又一遍,从下午直到凌晨。
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电话终于接通了。
我问她能不能出面澄清下我们的婚姻关系,哪怕是视频发生时已婚。
可回应我的是长久的沉默。
我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我父亲的公司受舆论影响严重,很多合约商在观望。你知道,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唯一遗产…”
一声男人的轻笑突然从那边传来,打断了我的喋喋不休。
是谢承宇。
“师兄你要是有点眼色,就别说了。”
指尖倏地攥紧。
“叫苏渺接电话。”
”就是她叫我接的电话。”谢承宇说,“师兄啊师兄,一定要别人把话说的很直白,你才能明白吗?”
“她早就嫌你烦了啊,连那份离婚协议也是她自己放进文件里,然后.....签掉它。明白吗?”
“从来没什么意外,只是你不敢承认罢了。”
电话挂断的忙音传入耳中,我怔忡地看着窗外凉薄的月色,感到麻木的疲倦。
原来谢承宇一直都知道。
原来我才是跳梁小丑。
舆论越演越烈,甚至上升到学校德育素质的地步,逼着学校对我进行严肃处分。
学校很快给我下发了开除通知。
祸不单行,因为舆论风波,父亲的公司也陷入了公众信任危机,面临破产倒闭的局面。
从学校离开的那天,苏渺和谢承宇全程不在。导师一脸唏嘘地拍拍我的肩膀,叮嘱我以后常回来看看。
有几个信我的同门不忿,替我痛骂两人:
“我还当苏师姐是什么清风朗月的人物,原来竟是个脚踏两只船的渣女。”
“师兄现在要回去继承公司,将来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正好将来给我们提供几个就业岗位呜呜呜。”
“就是,我们跟你一起等着真相水落石出的那天!”
“是的,”我笑着点头,“不重要了。”
我抬脚跨出校门。
可却见一辆骚包的迈巴赫就这么大喇喇地停在门口,一个黑长直的年轻女人倚在车门上把玩珠串。
见了我,她立刻迎上来。
“上车,我送你回去。”
我越过她走向自己的车位,没想到她反而跟来,浓黑的眉蹙到一起。
“顾深,你难道还在等苏渺来接你?”
“你到底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我忍不住脱口而出:
“关你什么事?”
“我们认识吗?”
女人身形蓦然一滞,气氛越来越诡异。
她的眼神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
我突然想起一个人。
爆炸头,烟熏妆,裤子常年挂在屁股上,生气时也是这般凶巴巴的。
怎么也没法跟眼前的黑长直乖乖女联系到一块。
“傅…傅晚?”
她的面色和缓了一瞬,我知道自己猜对了。
冷汗涔涔而下。
嗐,谁规定人只能有一个青梅呢。
傅家是黑道起家,傅晚本就是正经的黑道大小姐。
我知道傅晚从小就喜欢我,正如苏渺知道我喜欢她。
最后一次见她是苏渺父母去世,我准备以女婿的礼陪苏渺守灵。
傅晚开着跑车将我堵在小路上,她的眼睛藏在鸭舌帽的阴影下,声音沙哑干涩。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我说,“我要娶她。”
她沉默了很久,半晌才说苏渺其实并不爱我,她只是想要借着我家的势力东山再起…
“不许你说她的坏话。”我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她,“反正不娶你,不用你管。”
那时我扬长而去有多潇洒,现在看她就有多尴尬。
“不用你送,”我抿着唇看脚尖,“我自己开了车。”
她却将我拉到街角,指着不远处被泼满油漆的轿车。
“你确定要开这个回家?”
轿车早已面目全非,上面写着“顾深渣男”,旁边还围着一群举着手机的流量博主。
难堪让我面皮绷紧,喉咙中泛起涩意。
就在这时,旁边车位上的黑色车窗突然落下,露出了苏渺的脸。
第2章
“上车,顾深,”她盯着傅晚握住我胳膊的那只手,神色冰冷:
“我的丈夫我自己会送,不用傅小姐操心。”
8.
“丈夫?”傅晚冷笑一声,“你也知道他是你的丈夫。”
“早在他被网暴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现在别人骚扰他的时候,你要假惺惺地要送他回家?”
眼看她上前就要捋起袖子,我抢先一步拦在她面前。
“离婚协议已经签过字了,”我对苏渺说,“你回去吧,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一丝怒火蓦然从苏渺的眼中闪过。
“顾深,你闹脾气也该有个度。”
“那天晚上我忙着做试验,分不开手,才没有接你的电话。”
“我不是已经让承宇跟你说了吗?那份离婚协议不是我签的,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这边的动静已经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不少好事者已经投来窥探的眼光,都被傅晚凶狠地瞪回去。
“那是你亲手签的。”我说。
“胡说什么?”她怒斥我,“我怎么可能签字?”
可她的话音刚落,已经有人高喊着我的名字往我这边奔来。
他们的眼中是不同程度的狂热,仿佛我是什么泼天的富贵。
甚至有人挥舞着小瓶不知名的液体。
傅晚顿时眉头一皱,下意识就去拉车辆后座把手。
咔哒两声空响,原来车门早已被苏渺从内向外锁住。
与此同时驾驶位的车窗徐徐上升,苏渺的脸已然消失在玻璃后面。
我茫然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血液充上脑袋,手脚冰凉失去力气让我呆立在原地。
和苏渺的往日从眼前迅速掠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最后只剩下恶徒们狰狞的脸。
一切都荒诞得可笑。
耳边响起一声国骂,我的胳膊上陡然附上傅晚的手,她接过我的行李就拉着我狂奔。
斑驳的树影摇晃,傅晚身上熟悉的淡香扑入鼻间,人群被甩开,直到我被她塞入迈巴赫。
恶魔都止步于车外,我终于回到了人间。
直到傅晚满头大汗地坐到主驾,我终于没忍住哽咽起来。
“那瓶香水是我拿花露水兑的,怎么这么多年你还在用?”
“…为什么不丢下我自己走?”
傅晚塞来一张纸巾,胀红着小脸小声说,“因为是你送的,没舍得用。”
9.
家是不会再回的,傅晚带我去她的大平层处,问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她说如果有需要,可以赞助我一个亿,帮我救活公司。
可她不知道,这些年为了向父亲证明我自己,我早已暗中在海外投资创业,成功跻身北美富豪榜前列。
资产转移回来需要时间,今晚应该能到账了。
我没跟傅晚细说,只含糊说自己有办法。
傅晚也没追问,只打了个电话给秘书加派了保镖在楼下24小时巡逻。
“别怕,”临分别的时候她踮脚摸摸我的头发,“接下来你怎么做,我都支持你。”
一句话又差点惹出我的眼泪。
我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她反而趁机扑进我怀中。
“阿深,”她的声音低沉,“这些年我一直在后悔,如果当时强硬一点把你拦下,或者陪你去参加苏家的葬礼…”
“你会不会过得比现在开心一点?”
可哪有如果呢?
如果我当时没有一意孤行娶苏渺,我是不是能送我父亲的最后一程?
我眼眶湿润地送她上车,回去的时候,我没想到能碰到苏渺。
她被一群人高马大的保镖围在中央,手上还拎着一个粉色的蛋糕盒。
“我是他的妻子,”她的声音平静,可涨红的面颊出卖了她内心的愤怒,“给他买个蛋糕,还需要你们的许可吗?”
有保镖向我投来询问的目光,苏渺的目光随之也落在我的身上。
“阿深,”她急切地说,“白天那会我车里还有别人,不是故意不让你上车。他身体不太舒服,总不能让他跟我们一起受惊吓。”
“…傅晚肯定会帮你,我知道的。”
“我没有想丢下你不管,我买了你爱吃的蛋糕,我们好好聊聊…”
她絮絮地解释着,可白天的一幕仿佛还在眼前。
她怎么能轻飘飘地谈论这么一件大事。
“是谢承宇吧。”我问。
像被摁下了某种开关,苏渺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以为她会不耐烦,没想到她却低声道:
“你能不能不要老是针对承宇?”
“在他眼中,我还是单身,他就是喜欢我,才单纯地想靠近我,那又有什么错?”
“也不要老是把离婚协议放在嘴边。”
“…算了,有些话在这不好说,我们上去说吧。”
月色透亮,让我看清她眼中的不耐。
她的表情像活在梦里,是一个叫做顾深离不开她的美梦。
就很离谱。
我摇摇头。
“苏渺,有什么就跟我的律师谈吧,不要再找我了。”
“另外,”我想了想,“谢承宇一直都知道你已婚。”
“就在我给你打电话的那天,他亲口告诉我的。”
10.
粉色蛋糕盒啪叽一声摔在地上,苏渺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被谁打了一拳。
恰好理财经理给我打电话来,他说海外信托的钱已经到账,让我尽快操作。
我转身上楼,将苏渺丢在原地。
钱到位了,拯救公司的事情就变得顺水推舟。
等一切处理好后已经是第二日,手机突然收到同门师弟的电话。
他的声音慌慌张张的。
“师兄,你快来,苏师姐她不对劲。”
我从他颠三倒四的话语中摸清了事实。
苏渺对谢承宇大发雷霆,之前说好给她的论文课题也被收回,她甚至扬言要把他踢出课题组。
谢承宇一日不走,她苏渺就一天不再推进项目,导师大发雷霆也没用。
现在师门乱成了一锅粥。
“可这跟我没关系啊,”我耐心地说,“我跟她已经离婚了。”
“而且我还被开除了学籍。”
师弟沉默了,我趁机挂掉了电话。
当年来本就是陪着苏渺读书,她要回国,我就陪她回国。
同门情谊多少也是有的,只是不算多。
给个工作岗位那自然没问题,可叫我重新踏入那个叫做苏渺的漩涡,是万万不够的。
当晚我应傅晚邀请,坐上她的敞篷跑车去海边兜风。
椰子树沙沙作响,傅晚问我当真甘心咽下这口气。
我想了想。
“那肯定是不甘心啊。”
“可这些年我俯身迁就她,已经很累了。”
“如果还要下场跟她打拳,去跟谢承宇理论,去向公众解释这一切…”
“…真的很影响我开始新生活。”
傅晚哈哈大笑,海风吹乱了她整齐的发,她看来的眼神温柔缱绻:
“恭喜你想通了。”
“是的,该庆祝下。”我含笑邀请她,“走去喝一杯吗?”
当晚我换上以前苏渺不允许我穿的银色链条衬衫,穿着舒适度休闲裤跟在傅晚后面去酒吧蹦迪。
在夜色的掩护下,我们仿佛又回到了叛逆的少年时代。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我困得眼睛也不想睁开,假装没发现傅晚在我面颊偷偷印下的吻。
11.
可一觉睡醒,手机全是苏渺的未接来电和信息。
“我错了,阿深,我被他骗了。”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不该由着他污蔑你。我让他给你道歉好不好?”
可她从不提自己的问题,好像所有的错都是谢承宇的。
好像吃了苍蝇一般恶心,我皱着眉头把她拉黑,世界才恢复了平静。
可下午时候手机又在滴滴作响。
谢承宇的微博竟然公开道歉,承认之前剪辑的视频是断章取义,恶意造谣,特此向我道歉。
舆论立刻炸了锅。
“博主是被绑架了吗?怎么完全不一样?”
“我靠,欺骗我们网友的感情。到底哪个是真的。”
混乱中矛头竟然指向了我威胁谢承宇。
没想到竟然有人上传了完整的视频,视频中我站在房间中厉声质问两人。
甚至还有我不知道的一段。
谢承宇假装睡着,故意抱着苏渺不撒手,弄乱她的衣服轻吻她。
苏渺借口上洗手间躲开,他反而笑嘻嘻地握着电话跟朋友吐槽。
“已婚又怎么样?科研能力又强,还有钱给她老公买限量版手表。”
“千辛万苦学了这么久,不就为了钓个好的。现成的捷径不走白不走。”
“今晚就拿下她。”
他也没想到,在用隐形摄像头的时候,他自己也成了灰色产业的一部分。
我看着那个匿名账号上熟悉的爆炸头头像,忍不住笑了起来。
傅家本就半只脚踏足黑道,搞到这个视频,自然也不是难事。
舆论彻底调转了方向。
铺天盖地的谩骂袭击谢承宇,比往日袭击我更甚。
当民众意识到自己的正义成为了帮凶,这就变成了难以忍受的耻辱。
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报复。
学校实验室的安保人员严阵以待,可还是抵挡不住有心人混进去。
谢承宇被摁在地上殴打。他的头发上全是血,衬衫也被撕裂了挂在身上。
他哀求,哭泣都没有办法。
好不容易被保安赶来救下,他身上已经被泼满了油漆。
民众不解气,矛头又对准了苏渺。
可苏渺早已溜走了。
所有人都骂她渣女,骂她明明已婚还故意装作单身跟谢承宇暧昧。
我的结婚证被重新拿出来考证,一切都真相大白。
无数的安慰和道歉又如那日一般向我涌来。
可这次我学乖了,我什么都没有回复。
我拨通了傅晚的电话:
“那个完整的视频,是你安排人传上去的吧?”
“是又怎么样,”电话那头她笑起来,“你不动手,总得允许我动手吧。”
我也忍不住笑起来。
她说,“我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
晚上她带我到傅氏顶楼的直升机坪,亲自开直升机带我欣赏城市夜景。
往下是灯火繁华人世,抬头是幽深静谧的夜空。
“我小时候就答应过你,一定要带你在夜空飞翔,”傅晚好似漫不经心地说,“可你只惦记着苏渺给你买的模型飞机。”
我挠挠头,又咬了咬牙,叫她闭嘴。
然后在下飞机的时候给了她一个吻。
“以后不会了。”
我说,“我喜欢直升机,明天还来吗?”
她却狡黠道:“如果还有吻,那就可以来。”
12.
最后一次见苏渺是在机场。
所有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因为这边没什么依托,准备跟傅晚定居国外。
苏渺不知道怎么混进贵宾室,她看起来憔悴又邋遢,再也没有当年的从容平静。
“阿深,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我摇摇头,“苏渺,我们已经结束了,也没什么好生气的了。”
“可我不想,”她失态地低吼着,“我真知道错了。看在我们以前的份上再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不好?”
“我跟你去国外,我可以去你的公司搞科研,总之......”
可傅晚已经进来了,她黑着脸打断了苏渺的话。
“都这个时候了,给自己留点体面不好吗?”
“什么跟着阿深去国外,分明是你被学校开除了,学术圈里名声臭了无人敢给你一份工作。”
“连论文也被查出剽窃同门的科研成果。”
我安抚地拍了拍傅晚的手,她浑身的怒火方才消偃一些。
“走吧,该上飞机了。”
苏渺还想再阻拦,可已经被保安架住向外拖去。
她的眼中浮出真切的绝望。
我看着这曾经爱过的女人,此刻只觉得心中平静无波。
“苏渺,”我凝视着她,“以后,再也不必相见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