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放松的、带着些许隐秘意味的信号。
不是对我。
那个信号的目标,绝不是我。
胃里那点冰冷的疑虑骤然膨胀,炸开一片寒气。
“……你是否愿意?”司仪温和地提醒。
所有声音猛地被拉远,婚礼进行曲、宾客的低语、司仪的问话,全都隔了一层厚厚的海水,模糊不清。
只有我自己的心跳,鼓槌般一下下砸在耳膜上。
不对劲。
我强迫自己收回目光,垂下眼睫,用尽全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无波:“我愿意。”
交换戒指时,他的指尖碰到我的掌心,温热干燥。
曾经让我安心的触感,此刻却激起皮肤下一阵细微的战栗。
我几乎要用尽全力,才能克制住甩开手的冲动。
仪式暂告一段落,宾客移步宴会厅,等待接下来的敬酒环节。
我需要补妆,程昱说他需要整理一下领结,我们分开走向不同的休息区。
高跟鞋踩在光滑如镜的回廊地面上,几乎发不出声音。
长长的回廊一侧是落地窗,另一侧是休息室的门。
我的心跳依旧急促,那个眨眼的动作和之前所有被忽略的微小异常,像碎片一样在脑中疯狂旋转,试图拼凑出一个可怕的轮廓。
经过男洗手间时,虚掩的门内传出一声压抑的低喘,夹杂着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我不意一瞥。
全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仿佛冻结。
门缝里,程昱的背影我再熟悉不过。
他此刻正将另一个人用力压在冰冷的瓷砖墙上,急切地亲吻着,手指甚至粗暴地扯开了对方礼服的领口。
而那个仰着头回应他、脸上潮红迷乱的人——
是伴郎,陈锋。他最好的朋友。
甜腻的白麝香气味混合着洗手间里清洁剂的柠檬香,变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怪味,猛地窜进我的鼻腔。
我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像被无形的冰钉钉在原地。
然后,我听见程昱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和情动时的沙哑,断断续续地传来:
“……忍很久了……总算快结束了……”
“娶她只是为了遗产……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个鉴谎的怪胎……装得真他妈累……碰一下都恶心……”
“等拿到钱……老头子的所有东西……我们就……”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耳膜,捅进心脏,再搅得粉碎。
鉴谎的怪胎。
他说的是我。
雇佣来验证他真心的,他的“亡妻”,林薇。
也是此刻站在这里,穿着婚纱的沈清。
巨大的荒谬感和尖锐的疼痛同时袭来,几乎将我整个人撕裂。
视野边缘开始发黑,指尖冰凉麻木。
但多年职业训练出的本能,却在情绪雪崩的前一秒,强行接管了身体。
绝对冷静。
绝对理智。
呼吸被压到最轻,最缓。
我悄无声息地后退半步,将自己彻底隐入走廊拐角的阴影里。
手指颤抖着,却异常稳定地探入手包,摸到那支一直开启着的微型录音笔。
冰凉的金属外壳沾上了我指尖的冷汗。
里面的污言秽语还在继续,夹杂着令人面红耳赤的声响。
我扯下头上昂贵的刺绣头纱,柔软的纱料簇拥着,包裹住那支正在忠实记录一切罪恶的录音笔,严严实实,仿佛包裹一颗剧毒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