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视力也变得异常敏锐。极远处一片蒿草叶子的摇曳，一只几乎看不见的微小飞虫振翅的轨迹，空气中漂浮的花粉颗粒在特定角度光线下闪现的、钻石尘般的光芒……所有这些细节，以前需要极高倍率的设备才能捕捉，此刻却如同潮水般汹涌地灌入我的视觉神经，清晰得令人窒息。
甚至我的嗅觉……我竟然能透过口罩，清晰地分辨出空气中复杂的气味层次：新鲜蒿草汁液的青涩、被阳光炙烤的泥土的焦香、远处烟火带来的碳化物颗粒的刺鼻、甚至还有自己血液中因紧张而加速分泌的肾上腺素的微甜铁腥味！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信息爆炸般的感官超载。我感到头晕目眩，不是因为窒息，而是因为瞬间涌入的庞大数据流。我的大脑仿佛一台过载的处理器，嗡嗡作响，几乎要燃烧起来。
但这还不是最诡异的。
在这些被极度强化的感官洪流之下，似乎还潜藏着另一种……感知。一种不属于传统五感范畴的、更加朦胧、更加底层的感知。
它像是一种细微的震动，通过我的脚底，透过土壤传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庞大的……脉动。它微弱得几乎不存在，却又无法忽视。它不属于我已知的任何自然现象或人为活动。
我僵在原地，动弹不得，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的感官锐化所俘获。呼吸依旧困难，但那不再是纯粹的窒息，而是一种被过于浓稠的“感知”噎住的感觉。
大约持续了一分钟，或者更久，这种感觉开始如潮水般退去。世界的音量逐渐恢复正常，那些过度清晰的视觉细节开始模糊，那股诡异的底层脉动也悄然隐没。
熟悉的、生理上的过敏症状终于占据了上风。剧烈的喷嚏和咳嗽爆发出来，眼泪模糊了视线，胸口撕裂般地疼痛。我瘫倒在地，挣扎着掏出随身携带的应急吸入器，塞进嘴里，狠狠按压了两下。
支气管在药物的作用下缓缓舒张，劫后余生的喘息带着铁锈味。
我躺在冰冷的土地上，望着灰黄色的天空，心脏疯狂擂鼓。
刚才……那是什么？
幻觉？缺氧导致的濒死体验？还是……
那个疯狂的猜想再次浮现，但这一次，它带上了令人战栗的、具体的重量。
高浓度的蒿草毒素……不仅仅是致敏原？它在某种极限浓度下，能……激发人类的感官？甚至……更多？
我猛地坐起身，也顾不上肘部的裂缝了，挣扎着扑向气象站的数据记录终端。我的手还在抖，但不是因为哮喘，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恐惧。
我快速调取了最近几小时，也就是我暴露受伤前后的环境监测数据，特别是空气中蒿草花粉浓度的实时记录。
屏幕上，一条曲线清晰地显示：就在我划破防护服的那一刻，仪器记录到了一个短暂但极其尖锐的浓度峰值，其数值远远超过了日常监测的平均水平，甚至超过了大多数焚烧作业下风向的峰值！
那个峰值出现的时间，与我刚才那诡异体验的发生时间，高度吻合。
不是幻觉。
有什么东西，确实发生了。在我身上。在这蒿草之间。
官方知道吗？“根除计划”的背后，仅仅是为了消除过敏吗？还是说……他们也在害怕别的？害怕这种植物可能带来的、无法控制的……“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