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口气,拉开椅子让我坐下,自己坐在对面,语气放软了些,也认真了些:“我知道你难受。我真的心疼。看你这样我也不好受。但那你说怎么办?这也不是什么大病,总不能因为这个就兴师动众跑去医院吧?多丢人啊。大男人因为打呼噜去看病……”
“丢人?”我放下杯子,直视着他的眼睛,目光锐利,“失眠导致我工作效率低下、在重要场合出错、情绪暴躁易怒、健康亮红灯就不丢人?李哲,这早就不是个无足轻重的小毛病了!它正在严重侵蚀我们的生活质量和夫妻关系!你明不明白?”
“那……那要不今晚我试试那个……网上说的止鼾鼻贴?好像有点用,老张说他用了打呼好点了。”他像是终于抓住了根稻草,努力表现出积极解决问题的态度。
“你上次说买到现在都快半年了!买了吗?”
“我今天就买!下班就去药店!买最贵的那种!”他赶紧拍着胸脯保证,眼神闪烁。
我看着他那副急于平息事端、却又明显带着敷衍和侥幸心理的样子,心里一阵深深的无力。这场争吵似乎又一次以他的道歉和空头支票暂时画上了休止符。但我知道,问题的根源纹丝未动。今晚,那台不知疲倦的“人体拖拉机”大概率还是会准时启动,轰鸣作响。
3 分房睡的提议
止鼾鼻贴买回来了,像两片白色的胶布,可怜巴巴地贴在他高挺的鼻梁上。第一晚,似乎有点效果,呼声从“拖拉机”降级为“摩托车”。我怀着虔诚的希望躺下。
第二晚,“摩托车”变回了“拖拉机”。 第三晚,鼻贴在他翻身后不知去向,鼾声如同解除了封印的怪兽,咆哮得更欢了。
尝试了他晚睡等我先睡着(结果我因为担心他随时会睡着一整晚都没敢睡)、换高枕头(他说落枕了)、甚至我戴降噪耳塞(结果耳朵疼得厉害,而且那低频震动音居然能穿透耳塞)……所有民间偏方宣告无效。
又一个在鼾声中间歇性惊醒、几乎等于没睡的夜晚后,我坐在办公室里,感觉眼前的电脑屏幕字迹都在漂浮跳动。我灌下今天第四杯黑咖啡,心脏因为咖啡因和极度缺觉而难受地狂跳。我深吸一口气,做了一个艰难却不得不做的决定。
晚上,我洗完澡出来,没有像往常一样走向卧室,而是坐在客厅沙发上,郑重其事地对正在看电视的李哲说:“李哲,我们得谈谈。”
他看我脸色苍白,神情严肃,立刻紧张起来,关掉了电视:“怎么了?还是……打呼的事?”
“是。”我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我受不了了,真的。再这样下去,我的身体绝对会垮掉,我的工作也可能保不住。而且,更可怕的是,”我顿了顿,声音有些发抖,“我发现我对你,对晚上回这个家,甚至对那张床,都开始产生一种……生理性的抗拒和恐惧。我害怕夜晚到来。”
他愣住了,脸色慢慢变得难看,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我继续说着,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心上:“所以,为了我们还能正常地、不带怨恨地相处,为了我不至于在某天晚上情绪彻底失控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我建议——我们暂时分房睡。我去睡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