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过去了,杳无音信。那个电话号码变成了空号,所谓的“教育局平台”再也无法登录。她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去学校教务处询问,得到的是老师愕然的表情和“从未有此项目”的答复。真正的噩梦在她最不设防的课堂上降临了。几个穿着花哨、眼神凶狠的男人,像幽灵一样堵在了高三(2)班教室的后门口。为首的那个剃着青皮头,脖子上挂着粗金链,直接指着坐在后排的她,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林小满是吧?‘速达贷’的钱,该还了!连本带利,两万八!”
那张所谓的“助学金申请表”,赫然就是一份精心伪装的、签着她名字的高利贷网贷合同!利息像夏日梧桐树上疯狂繁殖的蝉,一天比一天叫得更响,更密集,利滚利的数字像藤蔓一样疯狂缠绕勒紧她的脖颈。催债的威胁从最初的堵门,变成深夜里一遍遍打来的匿名恐吓电话,再到家门口墙壁上用红漆喷上的巨大“杀”字。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寸寸淹没她。她开始偷偷在课桌抽屉的最深处,藏起一把从家里带来的、锈迹斑斑的旧菜刀。不是为了防备门外那些凶神恶煞,而是在无数个无法入睡的夜晚,盯着天花板的裂缝,害怕自己哪一刻彻底崩溃,会忍不住用那冰凉的刀刃割开手腕上跳动的青色血管。
大学毕业典礼那天,阳光灿烂得有些虚假。空气中弥漫着栀子花浓烈的香气和告别的离愁。穿着租来的宽大不合体的学士服,林小满挤出人群,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捧着一大束廉价却很扎眼的红玫瑰、倚在梧桐树干上的身影——陈浩。他是她的学长,大三联谊会上认识的,温文尔雅,家境据说“还算过得去”。他像一缕迟来的阳光,照进了她灰暗逼仄的生活。他倾听她破碎的家庭、沉重的债务,眼神里总是充满恰到好处的同情与疼惜。他说:“小满,以后有我,再大的风雨,我替你挡着。”
此刻,他微笑着向她走来,把玫瑰塞进她怀里:“小满,毕业快乐!走,带你去个地方庆祝一下。”
他把她带到了一间快捷酒店门前。小满有一丝犹豫,但看着他温和的笑脸和那句“就坐坐,说说话,别多想”,她还是跟着他走了进去。房间里充斥着一股廉价的空气清新剂味道。陈浩放下东西,转身进了洗手间。水声哗哗响起。林小满有些局促地坐在床沿,目光扫过显得有些凌乱的床单——床单中央,赫然印着几点暗红色、早已干涸的痕迹。她的心跳漏了一拍,目光下意识移开,却又鬼使神差地落在床头柜半开的抽屉里。
抽屉里很乱,塞着一些杂物。最上面,是一个小小的、深红色的硬皮本子。她认得那个样式——结婚证。一种冰冷的预感攫住了她。她颤抖着伸出手指,轻轻翻开那刺眼的红本。照片上,陈浩穿着白衬衫,笑得灿烂,旁边依偎着一个陌生的、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子。登记日期,清晰地印着:两个月前。
洗手间的水声停了。陈浩哼着歌走出来,腰间围着浴巾,脸上轻松惬意的笑容在看到小满手中的红本和她惨白如纸的脸时,瞬间僵住。
“小满,你听我解释……”他上前一步想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