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金花张了张嘴，看着手里那点跟她预期中相差甚远的“巨款”，又看看周围行色匆匆、即将踏入国际航班的人群，一种莫名的虚浮感突然攫住了她。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向我和陈强。
我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平静地看着她。
那一刻，赵金花的眼神里，第一次闪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连她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的……
恐慌。
她好像，隐隐约约意识到，这场她期盼已久的“享福”之旅，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林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用力拉了她一把：“妈，快走吧，要安检了！国外的好日子等着咱们呢！”
赵金花被拉着踉跄了一步，再回头时，脸上又重新堆起了对“好日子”的向往，将那丝不安强行压了下去。
她最后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高傲地抬了抬下巴，仿佛在说“看我以后多风光”。
然后，她转过身，紧紧挽着林玥的手臂，义无反顾地，走向了安检口。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
陈强在一旁低声问：“咱们……回去？”
我没动，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再等等。”
等什么？
我也不知道。
或许，只是想亲眼确认一下，这场她自以为奔向天堂的旅程，第一个跟头，会摔得多快，多响。
航班信息在大屏幕上滚动。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一个女人带着哭腔的呼喊：
“等等！我的护照！我的包！谁看到我的包了？！”
我猛地回头。
只见不远处，一个穿着时髦、化着精致妆容的中年妇女正惊慌失措地原地打转，疯狂翻找着自己的随身行李，脸色惨白。
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绝望，变得尖利刺耳。
周围的人群投去或好奇或同情或漠然的目光。
我心脏猛地一跳，一种强烈的预感攫住我。
我下意识地看向赵金花消失的安检口方向。
几乎就在同时，我的手机尖锐地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跃的名字，是——林玥。
电话接通的瞬间，林玥那惯常甜美淡定的声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彻底慌了神的尖叫和哭喊，穿透嘈杂的背景音，狠狠扎进我的耳膜：
“姐！出事了！妈她……妈她……”
我的指尖瞬间冰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机场广播里，温柔的女声正在用中英文重复播放着一条紧急寻人启事。
而我妹妹崩溃的哭声，还在电话那头持续：
“妈被海关拦下来了！他们说她的签证有问题！涉嫌材料造假！要……要立刻遣返！而且还要追究法律责任！”
“姐！怎么办啊！汉斯说他也没办法了！你快想想办法！快啊！”
3 天堂未至，地狱首站是海关
电话那头，林玥的哭喊声扭曲变形，混杂着机场广播模糊的英文提示、周围嘈杂的人声，还有赵金花拔高了八度、尖锐刺耳的哭嚷和辩解，乱糟糟地拧成一股绳，隔着听筒都能想象出那边的鸡飞狗跳。
“姐！他们说不让进！说妈的材料是假的！要把她抓起来！汉斯跟他们吵也没用！他们根本不理！”林玥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那层精心维持的、见过世面的从容外壳，碎得连渣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