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她的声音干涩,带着病后的虚弱,却清晰地划开了沉默,“在说什么?”
沈砚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松开了手。周屿的手腕上留下一圈清晰的红痕。他垂下眼,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将那柄军刀合拢,收回掌心,握得很紧,指节绷得发白,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没什么。”周屿先开了口,声音有些低哑,他弯腰捡起掉落的苹果和果皮,动作刻意放得平稳,却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不小心手滑了。”
沈砚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他没有看林微,目光依旧钉在周屿手中那柄军刀上,像是要透过那磨旧的皮鞘,看到它最初的主人。那句跨越了生死的话,又一次在他耳边尖啸——“别学我。”
别学他什么?别学他年少轻狂,别学他意气用事,别学他最终走上那条无法回头的路?还是别学他……最终无法守护想守护的人?
“那把刀……”林微的目光也落在了那柄军刀上,她从未如此仔细地打量过它。周屿总是用它来削水果,动作熟练精准,她只当是他一个特别的习惯。如今细看,那刀柄末端的金属盖上,似乎有一个极模糊的刻痕,像是一个花体字母“L”。记忆深处某个被尘埃覆盖的角落轻轻动了一下。她记得哥哥林萧然有过一个很宝贝的牛皮匣子,偶尔打开擦拭时,里面似乎就躺着一把类似的刀,他有时会拿着它,对着窗外的光比划,眼神里有种她当时看不懂的憧憬和沉重。
“是……我哥的?”她问,声音微微发颤。
周屿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沉默着,将那把刀缓缓放入羽绒服的内袋,靠近心口的位置。这个动作本身,仿佛就是一种回答。
沈砚终于抬起眼,看向林微,眼神复杂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沉郁、压抑,翻滚着太多无法言说的情绪。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如何告诉她?如何在她刚刚熬过一场大病,身体依旧虚弱的此刻,告诉她那段血腥、沉重、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往事?告诉她她阳光开朗的哥哥,最终是怀着怎样的悔恨与嘱托,死在冰冷的雨夜里?
“微微,”沈砚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有些事情……”
“事情过去很久了。”周屿打断了他,他抬起头,目光迎向林微,努力想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却显得异常艰难苍白,“只是一把旧刀。沈砚他……可能认错了。”
这话苍白得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病房里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窗外的雪,依旧不知疲倦地落着,覆盖了树木、街道和远山,试图将一切痕迹都掩埋成纯净的白色。
那株折断的白梅幼苗,静静地躺在培养土上,像一个突兀的休止符,暂停了所有看似平静的日常。
接下来的几天,病房里的气氛变得微妙而压抑。
沈砚和周屿依旧每天都会来,有时错开时间,有时不可避免地碰上。他们默契地不再提起那天的事,但那种无形的隔阂与紧绷感,却弥漫在空气里。他们交谈的内容局限于最表面的关心——“今天感觉怎么样?”“药吃了吗?”“伤口还疼不疼?”——礼貌而疏离,仿佛又回到了某种最初的、小心翼翼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