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成亲当晚，夫君连我的盖头都没有掀，就去了府上的佛堂。
他不爱我，只喜欢我的妹妹。
成亲三载，我无数次讨好，他却对我弃如敝履。
“苏雨墨，我宁可出家，也不会爱你半分！”
可当我被刺客突袭，他却为我挡下了致命一击。
双双倒地后，我听到他气若游丝的吩咐收下。
“别告诉这个疯女人，是我救了她......”
“往后我不在了，让我爹娘......善待她吧。”
我忍不住落泪，终于幡然醒悟。
我跟他的感情，从一开始便是错。
重生后，我选择远赴边疆，保家卫国。
既然此生不能共白头，那便愿君：
平安顺遂，死生不见。
1
“你是不是疯了，为了胁迫我与你成亲，居然从那么高的楼上跳下来，你是活腻了么？”
清冷的质问声在耳边响起，我猛地张开眼对上一双带着刺骨冷意的双眸。
那张让我日思夜想的脸上，带着明晃晃的嫌恶。
是他，那个让我爱恨交加，到头又为我豁出性命的——顾念之。
原来，我竟重回到了十年前。
我满心苦涩，痴迷的盯着他的脸， “顾念之......”
真好呀，还能看到活生生的你。
“不装昏迷了？”
顾念之疏离的站起身，面容有些憔悴，像是守了我一夜。
“别再玩这些没用的伎俩，我没空陪你闹。”
说着他就要转身离开，我急切下床，光着脚追上去，不管不顾的抱住他的腰。
他像是被什么冻住一般，浑身僵硬。
“放开！”
我将脸埋在他的背上，眷念这一刻的亲密。
“一刻，不，半刻钟就好。”
这是我最后的贪恋。
等我抱够了，就该放手了。
顾念之却不愿，暴力的掰开我的手指，那力道像是要把我的手指卸下来。
“苏雨墨，强扭的瓜不甜。”
“我知道。”
“你知道？”他嗤笑一声：“你之前以死相逼的时候也这么说的，可你还是跳楼了，还是要逼我成婚。”
“苏雨墨，你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吗？”
我被他甩到床上，只看见他决绝离开的背影。
“这一次有所不同了，”我苦笑一声，喃喃道：“顾念之，我是真的要放手了。”
我与顾念之是青梅竹马，自小对他情根深种。
可他对我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只当我是一个邻家小妹。
前世，我费尽心思与他成亲，却开启了我们长达十年的痛苦纠葛，最终惨淡收场。
重来一次，我想放过他，也放过所有人。
这时，一个黑影进门，递给我一封皇帝的密信。
“你的请求朕允了，半月后，你就继承你外祖的遗志，随军南下上阵杀敌吧。”
我呆呆的盯着皇帝的亲笔信，手指下意识捏紧信纸。
边疆地区，蛮寇肆虐，战火不断。
那没有爹娘，没有顾念之，也没有苏雨鸢。
只有蛮横的匪寇和打不完的战役。
前世，我也收到了皇帝的密信，可最终因我的一己之私，没有前往边疆保家卫国。
这一次，我郑重的回道。
“臣女，定不负圣意。”
我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起身准备同父母道别。
走到前厅，屋内温馨的交谈像一道无形的结界，将我隔离在外。
“长姐明明知道，我很想入宫伴读，她偏在皇上面前，跟我争个高低。”
苏雨鸢哽咽道：“母亲，长姐为什么总是要跟我过不去？”
“鸢儿别哭了，”母亲摸了摸妹妹的发髻，温声道：“等你姐姐回来，我就让她进宫请辞，将伴读的位置让给你。”
顾念之蹙眉，父亲将茶杯掷地：“苏雨墨，你说，为什么要针对你妹妹？”
我顶着受伤的脑袋，虚弱的走进前厅。
四人的目光纷纷落在我身上，眼底是清一色的疏离与冷意。
没有人担忧我的身体，也没有人在意过我的伤口。
苏雨鸢双目通红，指着面前的圣旨。
“姐姐，你自小金尊玉贵要什么都有，为什么连进宫伴读的机会都要同我争？”
“什么都有？”
我喃喃自语，下意识攥紧拳头。
我有什么呢？
父母的疼爱，顾念之的宠溺，就连家里朝向最好的院子都是她的。
如今，就连我拼尽全力换来的伴读机会，也要变成她的了，不是吗？
好笑的是，明明失去一切的人是我，现在我反而成了那个始作俑者，被所有人唾弃。
“苏雨墨。”顾念之起身，双眸泛着冷意：“把伴读的机会给鸢儿。”
我望向他：“进宫伴读要求六艺俱佳，她次次考核失败，而我次次夺魁，即便这样也要我让？”
父亲拍案而起:“她是你妹妹，你身为长姐本就该照顾妹妹！”
母亲不满：“墨儿，你别拿妹妹的前程赌气。”
苏雨鸢见我无动于衷，捂着胸口艰难的咳嗽。
顾念之脸色一变，赶忙取出大夫开的药包，将药包放置她鼻前：“鸢儿，你别急。”
“墨儿！”母亲一脸痛心：“你妹妹素来身体不好，你身为长姐又一身本事，多多照拂妹妹一二，不是应该的吗？”
我看着眼前同仇敌忾的几人。
就因为我一身本事，就因为妹妹素来体弱。
我让了珠钗，让了院子，让了父母的宠爱。
就连上辈子我唯一坚持的顾念之，也对她心心念念。
他们端坐一堂，一派孺慕情深。
而我，只配蜷缩在角落，当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
“伴读的机会，我实至名归。”
我平静道：“不过，都无所谓了。”
“我会进宫，跟陛下说清楚的。”
进宫伴读，只为了能挣到一席之位，护家族平安。
可现在，陛下已经准许我南下参军，那这个机会对我而言，就没有意义了。
我来这，也只是为了禀明父母不能进宫伴读的事宜，顺道在跟他们道别。
如今......也罢，他们未必在意我是去是留。
顾念之眉头紧蹙，望向我的眼神带着诧意。
一旁的苏雨鸢捂着胸口抽泣，瞬间拉走他的关注。
“念之哥哥，我的胸口好疼......”
“我立马让人去请大夫！你别怕！”
说着，他不顾男女大防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往后院走去。
他们和我擦肩而过，顾念之连个余光都没有给我。
父母一脸关切，紧紧追在他们身后离开。
这一幕，是我魂牵梦萦，却终身无法实现的美梦。
前世我一无所有。
这一世，我依旧孑然一身。
我压下眼底的湿意，在心底苦笑。
“没事的，苏雨墨，孑然一身也挺好。”
这时管家带着一名绣娘进门，我认得她是珍宝阁的人。
“大小姐，您精心绘制的喜服，已经到收尾阶段了。”
“我这次来，主要是来询问您是否要修改嫁衣的尺寸。”
我用力攥紧手心，压下心底泛起的刺痛。
前世为了与顾念之成亲，我们的婚服都是我亲自打样。
上面的一针一线，都寄托了我对他昭然若揭的爱意。
前世成亲当天，我穿着嫁衣满心欢喜。
哪曾想，等来的却是穿着僧袍的顾念之。
时至今日，我依旧记得那时他的眉眼，带着深深地厌恶与不齿。
“苏雨墨，我宁可出家，也不会爱你半分！”
心猛的刺痛，我如梦初醒，望向绣娘平静道：“晚点，你们再来请示苏雨鸢。”
“新娘，是她。”
绣娘诧异：“怎么会是她，这从草图到花样都是您......”
我笑道：“她才是所有人最想要看见的新娘，照做便是。”
送走绣娘，我回屋，开始整理行李。
日升月落，足足一日，父母都没有踏足过我院子半步。
而我的行李，也收拾好了。
顾念之突然推门而入。
四目相对，我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守在苏雨鸢身边吗？
顾念之沉默的进门，随手将一份精美的糕点放在石桌上。
“这是你最喜欢的芙蓉糕，给你。”
我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他这是在跟我求和。
就像我们还没有闹掰时那样，但凡我们闹不愉快，他就会买我喜欢的糕点求和。
他总是这样。
我每月月事痛不欲生，父母对我不闻不问，他却会为我熬制酒酿鸡蛋羹;
我对花生碎过敏，父母从未上心过，他却会默默的拿开所有跟花生有关的食物；
父母彻夜守在病重的妹妹身边，夜深人静我害怕的蜷缩在床上，是他在院子里守了我一夜。
就连我跳楼昏迷，也是他陪在我身边。
前世的最后，为我当下刺客致命一击的人，还是他......
这些细碎的温暖，贯彻了我大半个人生，我贪心的想要一直拥有。
我以为，他对我是有心的，只是他内敛不会轻易显山露水。
以至于前世，我对他死缠烂打说什么都不肯撒手。
可如今我清楚了，他对我，只是兄妹之情。
他对我好，只是在偿还十年前，我为救他滚下山崖满身是伤的救命之恩。
我定了定心，对他笑了笑。
“不用了，我已经不喜欢芙蓉糕了。”
顾念之眉头蹙得更紧，“你什么时候不喜欢了？”
很久了，久到我都快想不起了。
好像，就是从苏雨鸢出事那天起。
我脸色一变，蓦然记起，今天就是前世苏雨鸢出事的日子。
她赌气离家出走，结果被歹人侵犯，醒后苏雨鸢直接吊死在闺房。
而，那成了我噩梦的开始。
可这一次，我已经如她所愿把伴读的机会给她，又歇了成亲的心思。
她还会离家出走吗？
可我顾不上多想，直接冲了出去。
借着前世的记忆，我报了官，直接奔向前世苏雨鸢出事的小巷。
令人诧异的是，苏雨鸢还真的在，边上围着一群流里流气的人。
她拽着手帕，一脸踌躇。
“苏雨鸢！”我上前扣住她的手腕，强迫她跟我走：“跟我回家。”
“苏雨墨，你凭什么管我，你滚开！”
为首的男人不怀好意道：“姑娘，我正好要带她去客栈休息，你也一起来吧。”
我一眼就看穿他眼底的贪恋，冷声道。
“让开，官府的人马上就来了，你们识相的话快走吧！”
那人咧嘴一笑，没有丝毫惧色。
我心中警铃大作，敌人太多我也不想硬碰硬，拉起苏雨鸢不管不顾的往外跑。
可苏雨鸢跑不快，没一会就被他们团团围住。
我抓起地上的木棍要动手，他们却扬手撒迷药，我一时不备被迷了双眼，直接被他们打倒在地。
许雨鸢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忙甩开我，头也不回的跑了。
我狠狠摔在石子路上，浑身刺痛。
看着逼近的这群人，我冷声道：“官府的人马上就到了，你们现在跑还来得及。”
那群人气急败坏，对我一阵拳打脚踢。
之后我听到衙内大喊：“你们干什么！”
那群人脸色骤变，四散着跑开。
我缓慢的仰躺在地上，气喘吁吁。
太好了。
这一次，苏雨鸢平安无事。
我终于不是那个千夫所指的罪人了。
等待身体的药效过去，我吃力的站起身，下一刻却被人狠狠推了一把。
后背再次撞到墙上，尾椎骨剧烈的疼痛让我直接失声。
“苏雨墨，我已经答应和你成亲了，你为什么还要设局，置自己和雨墨的安危于不顾？”
顾念之死死地盯着我，双眸迸出刺骨的寒冰。
我不明所以：“你在说什么？”
“还装傻！”顾念之气愤的打断我：“你往日耍些小心思就算了，这一次竟然还联合外人，甚至差点危及到雨鸢的安危!”
“为何要如此恶毒？从今往后，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苏雨鸢泪眼朦胧的抬头：“念之哥哥，我知道长姐不喜欢我，可她怎么可以联合外男......实在是太过分了。”
顾念之满眼疼惜：“别怕，我带你回家。”
这一刻，我悟了。
苏雨鸢又泼了我一身脏水。
而顾念之依旧深信不疑。
看着两人头也不回的背影，我惨笑出声。
后背的伤口隐隐作痛，我连呼救的力气都丧失了，更别提解释了。
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再睁眼，我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干净的房间里。
一名婢女推门而入，见到我醒了惊喜不已。
“太好了，你醒了，官差大哥还在外面候着呢，我扶您出去。”
见到我，为首的衙内向我抱拳。
“苏小姐，我替百姓感谢你，要不是你及时报官，我们也不能将那群人牙子缉拿归案。”
“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作案了，要不是你，你的妹妹估计就被迷晕送出城了。”
我虚弱的点了点头。
他说的，我都清楚。
上一世，苏雨墨就是这样出事的。
那群人专挑落单少女迷晕送出城。
前世，他们对苏雨鸢的貌美还起了歹念，肆意欺辱。
在我跟苏念之成亲前夕，她吊死在闺房。
她留下的血书，我至今历历在目。
“是苏雨墨害了我！要不是她抢走我伴读的机会，我压根不会赌气离家！
如若不是她，我怎会遭受这样的磋磨！
她已经有了念之哥哥，为什么还要抢我的东西！
我恨她！是她害死了我！”
因为她的绝笔，顾念之恨毒了我，就连父母也对我避而不见。
不过，这一世不同了。
上辈子他为我挡下致命一击，这一次我护他心上人无忧。
也算两清了。
我意识迷糊，再次沉睡。
再睁眼，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额头冒着虚汗，手却还是不停的帮我扇蒲扇。
我迷糊的盯着他。
我素来畏热，天气一热就动不动起红疹。
他这是在帮我解暑吗？
见我醒来，顾念之随手将扇子放在一旁。
他抿唇，俊脸面上有些不自然。
“官差已经将真相告知我了，昨夜是我误会了你，还说了重话......对不住。”
我的目光落在他发颤的手臂上，想来是维持扇扇子的动作久了，手臂发麻了。
顾念之将手背在身后，不想让我看见。
“婚服，婚服的尺寸我已经让绣娘改了，你惯用的东西，我也让人着手准备了。”
我一怔：“你跟绣娘确定的吗？”
“是雨鸢传的口信。”
我心下了然。
她很喜欢顾念之，是不会错过换新娘的机会的。
不过看顾念之的模样，似乎还没发现新娘换人了。
这样也好，权当惊喜了。
我弯起嘴角：“祝你得偿所愿。”
他定定的望向我，眼底带着迷惑。
“这次是我误会你了，你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跟我提。”
“不必了。”
我摇了摇头：“是我心甘情愿的。”
这时，一名婢女冲了进来，慌张道：“顾公子，我家小姐梦魇了，哭着要找你。”
顾念之慌乱的站起身，又想到什么，他耐着性子掖了掖我的被角。
“我先回去，成亲见。”
“那天我有事，就不去了。”
我眉眼弯弯，真心实意道：“念之哥哥，祝你平安顺遂，得偿所愿。”
顾念之不悦道：“别闹了，成亲当天你这个新妇不出现，那我跟谁成婚？”
“好了别置气了，是成婚前新人不宜见面，我这才跟你说成亲那天见。”
“你放心，我既然承诺了要娶你，那我绝对不会变卦。”
话毕，他跟在婢女身后匆匆离开。
我盯着他越走越走，直至他的背影消失不见。
须臾间，一抹黑影悄声无息的出现。
“苏小姐，陛下说，三天后启程。”
我点头：“替我回禀陛下，臣女定当准时出发。”
转眼到了，成亲的日子。
顾念之站在婚房前，双手紧握内心踌躇。
他本该抗拒这场亲事，可当他身入其境，却又止不住期待。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至床边，紧张的挑起盖头。
新娘子双脸酡红，欲拒还休的望着他。
“念之哥哥，太好了，我们终于如愿成亲了!”
顾念之如遭雷击：“怎么是你？”
下一刻，他的贴身小厮冲了进来：“公子 ，这是苏大小姐派人送来的。”
顾念之一把抓过，整个人抑制不住颤抖。
那是他送我的玉镯，和一封诀别信。
“还君明珠，愿君平安顺遂，我们两不相欠。”
顾念之攥紧手里的信，厉声道:"她人呢！”
小厮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被冲进来通报的人打断。
“公子不好了，苏大小姐南下遇害，连人带马摔下山崖了——”
第2章 2
2
我出发前，熟悉的黑影再次出现。
这次，他带来的是陛下的口谕。
“苏大小姐，此去事关重大，如果您坚持，陛下就会将你连人带车摔下山崖的消息传遍京都。”
“这就意味着往后，这世上再没有苏家大小姐。即便如此，您还是要南下吗？”
前尘往事犹如走马灯在我脑海里回放，我紧了紧拳头。
“是的，我要南下。”
黑衣人点了点头，下一秒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坐上南下马车的时候，正是顾念之拜堂的时辰。
当他在婚房挑起新娘盖头时，我的一切都会随着那辆马车葬身崖底。
马车在山间风驰电掣，我捂着胸口喃喃道：“再见了。”
下一刻，马车的车轮突然松动。
在剧烈的颠簸中，我下意识抓住车窗稳住身形。
之后马车腾空，在强烈的失重感里，我借力跳上山崖。
崖上，黑衣人牵着一匹马早已恭候多时。
另一边，喜房内陷入一片沉寂。
顾念之死死的盯着通报的门房，厉声道：“你说什么！”
“少爷，苏家大小姐马车坠崖，怕是凶多吉少呀！”
"不不会的。"
顾念之无力的向后倒退两步，哑声道：“苏雨墨不会死的！她不可能会死的！”
苏雨鸢上前拉住他：“念之哥哥，今天可是我们的新婚之夜。”
顾念之甩开她，苏雨鸢直接撞到一旁的桌上，桌上的碟盏掉了一地。
动静太大，苏父苏母带着一群人进门。
顾年之双眼猩红，目光凌厉的望向苏父苏母：“你们知道雨墨南下参军的事情 ？”
他的质问让苏父苏母害怕的缩了缩脖子：“雨墨只说想南下散心”
“散心？”顾年之冷笑道：“我看是送死才对！”
他取下胸口的红绸胸花摔在地上，之后毫不留情的踩上去，转身就要走。
苏雨鸢慌张的站起身，哭的歇斯底里：“顾念之，今天可是我们的新婚之夜，你走了我的脸面要往哪搁！”
回应她的是，顾念之决绝离开的背影。
顾念之跨上马背，不管不顾的往外赶，一路上撞倒了大片摊贩。
苏雨鸢追了出来，歇斯底里的呼喊着他的名字，最后整个人狼狈的扑倒在地。
顾年之视若无睹，心底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苏雨墨。
他冲到衙门，询问负责搜救的衙差：“苏家，苏大小姐的马车找到了吗?”
衙内被他癫狂的架势惊到，认出他的身份后，那人支支吾吾：“车子是在崖顶摔下的，李捕头已经带队在找了。”
“现在，立刻，马上让人带我过去！”
“这太晚了，深山老林的，路不好走。”
顾念之一掌排在桌子上，掌心不小心被木刺刺伤也毫无超绝。
电光一闪间，他想到了一个人，他匆匆扯下腰间的玉佩递给跟上来的小斯。
“快去城东找西南顾，让他借我支兵！”
“他要什么都可以！无论什么，我顾念之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看着小斯领命匆匆而去，顾年之浑身无力直接跌坐在地上。
他从怀里掏出一枚带血的玉佩，那是当年苏雨墨遗失的。
记得那时，苏雨墨为了救他，直接从山坡上滚了下去，浑身是伤。
那天，他看见了她的眼泪。
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你明明答应我，会永远陪着我的。”
他握紧玉佩，喃喃道：“苏雨墨，你这个骗子......”
他踉跄的站起身，不管不顾的往前冲。
下一刻，马儿的嘶鸣声贯彻整个街道。
一辆马车失控的撞上顾念之，天旋地转间，他想起离别那日，苏雨墨笑着跟他说：“念之哥哥，祝你平安顺遂，得偿所愿。”
周遭的私语传进顾念之的耳朵，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床上。
他捂着胸口，艰难的起身。
正巧听到官差来报：“我们已经在山崖下找到苏大小姐的马车，崖下还有大片血迹，种种证据表明，苏大小姐已经遇害了。”
“你胡说！”
顾念之愤恨的将枕头砸在那人背上，那人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顾父顾母赶忙围了上去：“念之，你别激动，你还不能下床。”
“她还在等我！”
顾念之不管不住，挣扎的要下床，却因腿上的伤势卸了力直接摔下床。
刚包扎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淋漓。
“你们放开我，她还在等我。”
顾念之双目猩红，痛彻心扉。
他这才意识到——
往日，他关闭心扉，任由苏雨墨对我百般欺凌。
可他却依旧无法说服自己真的不在意，那些变扭拧巴的关切，无疑是他内心挣扎的写照。
他只是不敢承认，自己心悦我。
正因我是他心悦之人，他才更加怨恨我以自残的方式要挟他就范。
因此，他一次次的告诉自己，他心悦之人是苏雨鸢，也只能是苏雨鸢。
他自欺欺人的以为，只要这样就能抹杀对我那些不可抑制的心动。
哪曾想，我居然死了。
一想到这个世上再无苏墨雨，那些藏匿在心底的爱意彻底暴发。
然而，这一切都太晚了。
尽管这一刻，他终于跟我心意相通。
可，我却早已无法与他再次同频。
门房领着一个人进门。
苏念之抬眸，是一脸疲惫的苏父。
“你不用去了。”
苏父哑声道：“雨墨留了遗书。”
说着，苏父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和一张小相。
画上的人笑面如花，那是苏雨墨及笄那日，他亲笔所画。
信里只有一句话。
“要是我死了，就把我葬在及笄那年你为我种的那颗桃花树下，那是我这一生中最美好的记忆。”
苏念之的泪瞬间沁湿了信纸，那些陈年旧事，他早就抛之脑后。
没想到，我却心心念念。
“这是雨墨的手札。”
苏父说着，将我的手札给顾念之。
顾念之颤抖的打开，最新的一篇，是我在南下之前写的。
“今天，皇上终于答应了我南下的请求。这样一来，即便我死在路上，也没有人知晓。念之跟雨鸢要成亲了，明明告诉自己要放手，可我的心为什么还这么疼？罢了，疼便疼吧，左右从及笄那日起，我日日煎熬，也习惯了。”
再往前，我的每一篇手札，都与他有关。
“我拿金钗划伤自己那天，念之又去了佛堂，我明白，他想雨鸢了。”
“我亲手炖了他最喜欢的鲜鸡汤，可他碰都没碰，也许是不合他口味，明日我再试试其他。”
“他高热不退，我守了他一夜，他清醒后，看我的眼神好冰冷。可他的手却很热，这便足够了。”
顾念之的泪止都止不住。
他想起那个雨夜，苏雨墨拎着刚熬好的姜汤，顶着着狂风大雨跑到他府上，他借口男女授受不亲连门都没让她进。
房门再次被推开，苏雨鸢挽着妇人发髻，穿着喜服进门。
“念之哥哥，你终于醒了！”
她像往日一样撒娇：“我已经是你的妻了，往后......”
顾念之头也不抬：“滚！”
3
苏雨鸢僵在原地：“念之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顾念之抬眸，眼里寒芒尽显。
“如果不是你，她就不会离开我！”
苏雨鸢白着一张脸：“你怪我？你竟然为了那个贱人怪我！”
顾念之暴起，掐着她的脖子，力道大的令苏雨鸢瞬间涨红了脸。
一旁的人赶忙上前，将两人拉开。
顾年之愤怒道：“她可是你的长姐！”
“为了救你，她差点死在巷子你，而你竟然丝毫不知感恩!”
苏雨鸢喘着粗气歇斯底里：“这一切都是她活该！”
“谁让她挡了我的路！进宫伴读的机会属于我，你也是属于我的！”
顾年之冷笑一声，盯着苏雨鸢就像盯着案板上的死鱼。
“苏雨鸢。”
顾念之继续道：“有一点你要记住——”
“我苏念之，从来就不属于你!”
“你从头到尾都在辜负了雨墨的心意，可她却从未说过你半句不是!”
他将手札摔在她身上，手札落地恰好展开那页——
“念之，祝你和雨鸢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你们都要好好的，这样，我就能安心了。”
苏雨鸢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喜服上斑斑点点满是脏污。
手札上熟悉的字眼，像极了她长姐望向顾念之深情又破碎的目光。
一月后，顾念之来了苏家老宅。
这里年久失修满目疮痍，早已不是当初摸样。
他按照苏雨墨手札上的记录，找到了那颗桃花树。
树上绑着一根褪色的红绸，上面还有他稚嫩的笔迹“雨墨的桃树”。
顾念之跪在树下，徒手抛了个坑，将我的手札放进去。
他抓起一捧土撒上去，瞬间泣不成声。
“是我对不住你！”
他哽咽道：“我要是早点发现自己的心意该多好。”
风卷起地上的花瓣，越飞越远，像是在诉说着惋惜。
不远处，苏母抱着我的画像泪如雨下。
画像里女孩笑面如花，双眼灿若星辰。
顾念之取下腕间那串从不离身的佛珠，郑重的放在土堆上。
“不管是生是死，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边疆地带战火不断，人人谨慎自危。
我穿着厚重的盔甲，看着眼前的沙图沉思。
这里没有苏大小姐苏雨墨，只有薛家军的薛将军。
“将军，近段时间，蛮族一直来犯，依我看，干脆直接冲上去将他们打个片甲不留！”
军师沉吟道：“就怕有诈，正是多事之秋，我认为还是养精蓄锐的好。”
少将不甘示弱：“主要他们太磨人了，时不时来一下，打不过就跑，着实恶心!”
“更何况他们还杀死了我们那么多兄弟！眼看寒冬将至，趁他们粮草不足，我们打他个落花流水！”
我直起身，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道：“等京里的粮草下来，我们在痛快的跟他们打一战。”
几人抱拳恭敬道：“将军英明！”
刚到这里的时候，没人信服我。
他们明里暗里嘲讽我的性别跟身份，动不动让我滚回院里相夫教子。
直到我借机将挑衅的人打了一顿，之后扮猪吃老虎挖掉军里的毒瘤。
最后，我单枪匹马潜进敌军帐里，一把火烧了他们的军需，之后带着薛家军打的他们连退三城。
自此我一战成名，即解除了皇帝的心头大患，也成功收罗了人心。
4
顾念之最终还是不管不顾的追到边疆。
他站在我当时出事的崖底，四周寂静一片毫无生气。
一名侍卫跑到他面前：“公子，我们已经将这里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有找到大小姐的踪迹，大小姐怕是凶多吉少了。”
“不可能！”
他浑身脏污，满脸憔悴。
这一个月，他将这座山方圆五里的地都翻了个遍。
可依旧无功而返。
“少爷，天快黑了，这里很危险，我们先回去吧。”
顾念之沉默的握紧手里的玉佩。
“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为了方便第二天进山，顾念之找了个地方安顿下来。
整整三个月，他翻遍了附近所有的山头依旧一无所获。
可这些天的经历，成功的让他从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变成一个知道人间疾苦的普通人。
他的皮肤晒黑了，穿着普通的衣服，乍一看，任谁也不会把他和当初不可一世的顾念之挂钩。
这天，恰逢军里来征兵。
顾念之想了想，带着人参军。
左右他还要继续呆在这里，做一些对黎明百姓有用的事，也不算埋没了自己这一身的本事和学问。
这天常规出操，营外传来一阵喧哗。
“薛将军回来!”
"薛将军打胜仗回来了！"
顾念之顺着声音望去，整个人浑身一震，手里的刀掉在地上，也浑然不知。
他痴痴盯着门口——
一道精瘦的身影被人群簇拥，一身铠甲威风凛凛。
她爽朗的大笑，随手将佩刀递给一旁的侍卫。
“让厨娘忙碌起来，今晚好好庆祝，大军凯旋！”
是苏雨墨的声音!
顾念之感觉此刻世界静止了，万物尽退，世界仿佛只剩下他跟苏雨墨。
我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察觉到他的视线，四目相对唯有无言。
顾念之发觉我变了，现在的我生机勃勃，比漫天星辰还耀眼。
他满心酸涩，如鲠在喉。
我回神，率先错开视线，继续往营帐里走。
站在原地的顾念之浑身发冷，他的心像是被人蒙上了一床湿被褥，又潮又闷。
他幻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可唯独没有这一种。
我还活着，可我的眼里却再也没有了他的身影。
夜幕降临，一名刺客偷偷潜伏进门。
他想趁机在营帐纵火，没想到被巡逻的将士发现。
我握着剑追了上去，一时大意被刺客扬了一把尘土。
朦朦胧胧间，我看见刺客拿着断刀狠狠刺向我。
千钧一发之际，顾念之义无反顾的扑向我，像前世那般帮我挡下致命一击。
刺客被闻声赶来的侍卫制服，我扶着昏迷的顾念之满心震惊。
再次睁开眼，顾念之发现自己正在营帐的病床上。
他侧头发现了，不远处令他魂牵梦萦的我。
他艰难的坐起身：“我不是在做梦吧！”
“雨墨，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跟我回去吧！”
我平静的望向他：“我不会回去的，我要留在这里继承我外祖的遗志，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顾念之紧紧的拉住我的手：“好，那就换我留在这里！”
我看到他眼底的认真，愣了片刻，我抽出自己的手站起身往外走。
“那是你的事。”
顾念之大喜：“雨墨，这一次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是认真的！”
我勾起嘴角，大步流星的离开。
左右我们还有很多时间，这往后的事情，就交给老天爷决定吧。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