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刚才那金灿灿的、沉甸甸的光泽,几乎要灼伤我的眼睛。

我没有再问一句。喉咙里堵得难受,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我只是看着她的后脑勺,看了好几秒。然后,转身。

“哎?唐棠姐!”周薇听到动静,猛地转过来,脸上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你别走啊,进来坐坐?”

我没回头,一步一步走下楼梯。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空洞的回响。身后传来“砰”的一声重重关门声,像是要把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彻底锁死。

回到家,陈默正蹲在地上,吭哧吭哧地修一个破电扇。“送过去了?孩子没事吧?”他头也没抬地问。

我看着他沾满油污的后背,看着这个为了五千块要加一个月班、自己连件像样衣服都舍不得买的男人。他亲弟弟的老婆,怀里抱着两根金条,却为了“孩子肺炎”哭着向我们借钱。

一股冰冷的愤怒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恶心,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嗯,送过去了。”我声音有点哑,走到厨房,拧开水龙头,冰凉的水冲在手上,刺骨的冷。“大宝……没事了。”

我不能说。陈默和他弟弟感情太深,那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我说了金条,他信不信是一回事,更大的可能是,他只会痛苦,然后选择替他弟弟遮掩,甚至反过来劝我“别多想”。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可那两根金条的光,像烙铁一样烫在我的记忆里,怎么也抹不掉。

日子还得过。只是从那以后,周薇再打电话来哭诉,什么孩子交学费、老家亲戚生病、她妈要换假牙……我听着话筒那边抑扬顿挫的哭声,眼前晃动的全是那金灿灿的光。

“默子,”我放下电话,对旁边正看电视的陈默说,“周薇说小宝学校要交课外活动费,三百。”

陈默“哦”了一声,眼睛没离开电视屏幕:“抽屉里还有点零钱,你拿给她吧。孩子的事不能耽误。”

我拉开抽屉,里面是皱巴巴的几十块零钱。我数出三百,手指捻过那些纸币,感觉像在烧。

后来有一次,周薇又打电话,哭得惊天动地,说陈朗在工地不小心从架子上摔下来,腿断了,要动手术,押金要两万。

“嫂子,求求你了!这次真的是救命钱啊!”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医生说耽误不得!我们……我们实在是借遍了,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

陈默当时就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脸都急白了。“摔了?严重吗?在哪个医院?我们马上去!”他对着电话吼。

“在……在二院骨科……”周薇抽噎着。

我按住要跳起来的陈默,对着话筒,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周薇,我们家情况你也知道,默子刚交了保险,手头也紧。这样,你先别急,我们想想办法凑凑,晚点给你回话。”

“嫂子!不能晚啊!医生说……”

“知道了。”我打断她,挂了电话。

陈默急得团团转:“棠棠,那是陈朗啊!腿断了!等不得!我们快去取钱!存折呢?还有定期……”

“取什么取?”我把存折拍在桌上,上面显示着可怜巴巴的四位数。“你看看!我们哪来的两万?你忘了你妈上个月住院我们刚垫进去的八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