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忽然俯身逼近,带着浓重的酒气和血腥气,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不重,却带着绝对的掌控意味。他的指腹有粗糙的枪茧,磨蹭着她细嫩的皮肤。

“很好。”他低笑,气息灼热,“温意舒,我记住你了。”

他猛地松开她,转身大步走向门口,军靴踏地,声声砸在寂静里。

“休息吧。”他在门边顿住,没有回头,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硬,“以后,你就住在这里。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这个院子。”

门被哐当一声带上,落锁的声音清晰传来。

温意舒僵直的身体瞬间脱力,微微颤抖起来。她缓缓抬手,抚上脖颈,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枪管冰冷的触感和他手指的温度。

她看向紧闭的房门,又看向地上艳红的盖头。

第一夜,她似乎赌赢了半子。

至少,活下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成了另一种形式的囚禁。院子很大,陈设精美,衣食无缺,但她出不去。伺候她的丫鬟婆子个个低眉顺眼,问什么都只有“不知”、“少帅吩咐”。

谢沉洲似乎极其忙碌,偶尔深夜会回来,身上总带着酒气和硝烟味,有时袍角还沾着血。他从不多话,每次回来,只是在她房中默然坐一会儿,或是站在窗前抽一支烟,冷峻的侧脸在烟雾中模糊不清,目光偶尔掠过她,带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有时,他会忽然问她一些问题,关于诗书,关于江南,甚至关于时局,问题刁钻又突兀。她若答得谨慎得体,他便嗤笑一声,似是嘲讽;她若偶尔被激起脾气,针锋相对两句,他反而会多看她两眼,不再作声。

这种古怪的、紧绷的相处,让她愈发捉摸不透这个男人。

转机发生在一个午后。

她百无聊赖,在院中凉亭翻看一本带来的旧诗集。风忽然大了些,将书页里夹着的一张薄纸吹了出去,飘飘荡荡,竟落入了隔壁一处荒废的院落。

那是母亲手抄给她的一首平安经。

她犹豫再三,见四周无人看守,终究提着裙摆,悄悄推开那荒院虚掩的门。

院子很大,却荒草萋萋,廊下堆积着残破的箱笼家具,一股陈腐气息。她正低头寻找,忽然听到侧屋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呜咽,像小兽的哀鸣。

她心头一跳,循声望去,只见破旧的窗棂后,似乎有影子晃动。

鬼使神差地,她凑近了些,透过缝隙看去。

屋里光线很暗,隐约可见几个粗壮婆子正按着一个瘦小的身影。那是个才十来岁的小丫鬟,衣衫被褪去一半,露出的背上布满狰狞交错的旧伤新痕,一个婆子正拿着细长的藤条,狠狠抽下去,嘴里低声骂着:“小蹄子,还敢不敢偷懒!还敢不敢去前头晃悠!”

小丫鬟咬破了唇,鲜血直流,却死死忍着不敢大哭。

温意舒的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她在温家时,父母虽严厉,却从未如此苛待下人。

“住手!”她猛地推开门,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屋内的婆子们吓了一跳,看清是她,脸上闪过慌乱,随即又被一种有恃无恐的蛮横取代:“哟,是夫人啊。这丫头手脚不干净,又冲撞了贵人,老奴们正替您教训她呢,免得日后没规矩。”

“教训?”温意舒走上前,一把夺过那婆子手中的藤条,掷在地上,冷冷道,“我院子里的人,轮得到你们来教训?谁给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