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颜卿执箸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夹起一片清炒笋尖,淡淡道:“谢将军,不必了。妾身用些寻常银耳便好。”

秦骁抬眼看向她。她垂着眼睫,安静地用膳,侧脸线条柔和却透着疏离,仿佛他的话只是拂过耳畔的微风,不留痕迹。这种刻意的、泾渭分明的生分,比他预想中更让他心头烦闷。他原以为,以她的性子,即便心中不快,也总会有些反应,或质问,或委屈,甚至争吵……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将他彻底隔绝在外。

“你……”他放下筷子,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指责她不够大度?可她分明表现得无可挑剔。问她为何如此冷淡?却又显得自己无理取闹。

“将军有事?”颜卿抬眸看他,眼神清澈平静,带着恰到好处的询问,仿佛真的只是在等待他的吩咐。

那眼神里的平静彻底堵住了秦骁的话头。他胸口窒闷,最终只是沉沉地说了一句:“无事。用膳吧。”

一顿饭,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草草结束。秦骁起身离去,步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颜卿看着他消失在门外的背影,缓缓放下碗筷。桌上精致的菜肴尚有余温,她却已没了半分胃口。心头那点残存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在这一次次冰冷的相对中,终于彻底熄灭。

这将军府,像个巨大的、华美的牢笼。而他与她之间,隔着的已不仅仅是那个苏鸾,更是那道由他亲手划下、再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第4章烽烟起,疫疠生

盛夏的蝉鸣聒噪得令人心烦意乱,帝京的繁华掩盖不了千里之外传来的急报。北境,大胤朝抵御北狄的最前线,出事了。

八百里加急的战报如一道道催命符,接连不断地送入宫中,也震动了整个朝堂。初时是零星的小股狄骑扰边,劫掠村镇。秦骁临危受命,挂帅出征,率精锐驰援。起初捷报频传,将狄人赶回了阴山以北。然而,就在大军凯旋在望之际,一场更大的灾难毫无预兆地降临。

不是刀兵,而是瘟疫。

一种从未见过的、极其凶险的时疫,如同从地狱深处爬出的恶鬼,在北境军中、甚至蔓延至部分边城,疯狂肆虐。染病者高热如焚,咳喘不止,身上会迅速浮现出诡异的紫黑色斑块,数日之内便可能衰竭而亡。更可怕的是,这疫病传播极快,接触病患、乃至触碰其衣物用具,皆可能染上。一时间,北境大营哀鸿遍野,军心涣散,连主帅秦骁也未能幸免,于数日前倒在了病榻之上,高烧昏迷,危在旦夕!幸存的将领拼死送出加急军报,字字泣血,恳求朝廷速派良医驰援,否则北境防线一旦因瘟疫崩溃,后果不堪设想!

消息传入将军府,如同平地惊雷。

“夫人!夫人!”云岫脸色煞白,跌跌撞撞地冲进颜卿的书房,声音带着哭腔,“宫里……宫里来人了!说、说将军在北境……染了瘟疫,昏迷不醒!陛下急召所有精通疫病的太医和民间圣手,即刻北上!”

颜卿正在誊写一张古方的手猛地一抖,饱蘸墨汁的笔尖在宣纸上洇开一大团刺目的黑。她霍然抬头,素来平静无波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尽,眼中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剧烈的震动与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