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体弱”、“敏感”、“解闷”、“借”……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冰冷的针,细细密密地扎在颜卿的心上。她抬起头,定定地看着秦骁。他的眼神里有要求,有对另一个女子的怜惜,甚至带着一丝理所当然,唯独没有对她这个发妻应有的一丝愧疚或犹豫。

那支簪子,曾是他誓言的信物,是她珍藏的过往,是他口中“清绝傲骨”的象征。如今,却要拿去给另一个眉眼与她相似、却只会依附怯弱的女子“解闷”?

时间仿佛凝固了。窗外树叶的沙沙声变得异常清晰。

颜卿的唇角,缓缓地、缓缓地向上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那笑容温婉依旧,却像是隔着一层冰凉的琉璃,眼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光芒,在秦骁那理所当然的注视下,彻底熄灭、冷却。

“好。”一个清晰而平静的音节从她唇间吐出,没有半分迟疑,也没有半分波澜。她伸出手,指尖冰凉,稳稳地拿起匣中那支承载了太多旧梦的玉簪,轻轻放入秦骁摊开的掌心。

入手温润的玉质触感,此刻却让秦骁心头莫名一刺。她的反应太过平静,平静得让他觉得陌生,甚至隐隐不安。他握紧了簪子,那点温润似乎也瞬间变得冰冷。

“她身子弱,你……多担待些。”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又补充了一句,像是为了压下心头那点异样,更像是在强调苏鸾的“特权”。

颜卿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眼底却一片荒芜的沉寂,她微微颔首:“将军放心,妾身省得。”声音轻柔,却像一把无形的刀,悄然划开了某些东西。

秦骁拿着簪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终究没再说什么,转身大步离开了书房。

当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颜卿脸上那抹空洞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她慢慢坐回椅中,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的老梅树。许久,她起身,走到内室角落那只半人高的黄杨木衣箱前。箱子打开,里面并非衣物,而是整齐地摆放着许多物件。

一只磨掉了漆的竹哨——那是他幼时亲手削给她的,吹响的声音总是跑调。

几封边关寄回、字迹潦草却透着思念的信笺。

一块他曾佩戴多年、后来赠予她的羊脂玉佩,触手生温。

还有……几支早已干枯、却依旧被细心保存、用丝帕包裹着的梅枝。那是他们定情后的第一个冬日,他策马去城外梅林,冒着风雪为她折来的。他说:“卿卿,你看这寒梅,像不像你?再冷的天,也压不垮。”

每一件,都曾是她心头的珍宝,承载着过往的甜蜜与誓言。如今再看,却只觉得刺眼,讽刺得令人窒息。

她伸出手,指尖拂过那些冰冷的物件,眼神里最后一丝留恋也化为决绝的灰烬。她取过书案上用来点燃安神香的精巧火折子。

“嗤啦——”

幽蓝的火苗跳跃起来,带着吞噬一切的温度。颜卿面无表情,将手中的竹哨凑近火焰。干燥的竹管瞬间被点燃,发出细微的噼啪声,火舌贪婪地舔舐着,迅速将其化作一小团焦黑扭曲的残骸,最后散落成一地灰烬。

接着是那些信笺。纸张在火焰中蜷曲、焦黄,墨迹被火舌吞没,那些曾让她反复摩挲、字字珍重的“相思”、“勿念”、“归期”,顷刻间化为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