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屈膝，姿态无可挑剔，然后转身，裙裾拂过地面，留下一个清冷而决绝的背影，径直走向内院深处。
秦骁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月洞门后的身影，廊下的风卷起他披风的一角，带来一丝晚春的凉意。他眉头微蹙，方才在城外那匆匆一瞥时心头掠过的异样感，此刻愈发清晰起来。她似乎……有些不同了。可具体是哪里不同，他又说不上来。是怨他数月音信稀少？还是……因为那个突然出现的苏鸾？
他甩了甩头，试图驱散心头那点莫名的烦闷。苏鸾于他有救命之恩，又那般孱弱无依，带回府中照料是理所应当。颜卿素来明理大度，应能体谅。
第2章梅枝簪，旧梦碎
听雨轩位于将军府西侧，环境清幽，离主院“骁云堂”不远不近，既显尊重，又保持距离。几日后，这处新辟的客院便成了府中上下目光汇聚之地。
苏鸾确实“体弱”。自入府起，便时感风寒，夜难安寝。府中的大夫流水般地被请去听雨轩，开出的方子多是温补调理。煎药的烟火气，时常从那精致的小院里飘散出来，夹杂着侍女们压低的、带着怜惜的议论。
“苏姑娘昨夜又咳了大半宿，真真可怜见儿的。”
“可不是，听说在北境受了惊吓，又一路颠簸，底子都掏空了。”
“将军吩咐了，库房里那支百年老参，先紧着听雨轩用呢……”
这些细碎的声音，有意无意地，总会飘进主院。
颜卿坐在自己阔朗的书房里，窗外一株老梅树早已过了花期，只剩下深绿的叶子。她手中握着一卷医书，目光落在泛黄的纸页上，指尖却许久未曾翻动。案头，放着一只小巧的紫檀木匣，匣盖半开，露出里面一支保存得极好的玉簪。簪身温润，簪头雕琢成数朵精巧的梅花，玲珑剔透，正是她及笄那年，秦骁亲手为她簪上的那一支。彼时少年意气，折梅相赠，指天为誓：“卿卿如梅，清绝傲骨，此生唯卿。”
誓言犹在耳畔，如今听来，却遥远得像是隔了一世。
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有力，是秦骁。颜卿并未抬眼，只听见他在门口顿了一下，才走了进来。他身上带着沐浴后的清爽气息，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来自听雨轩的药香。
“在看什么？”他走到书案旁，目光扫过她手中的医书。
“闲来无事，翻翻旧典。”颜卿放下书卷，语气平淡。目光掠过他腰间新换的、绣工略显粗糙的荷包，上面绣着一只歪歪扭扭、形似鸾鸟的图案。
秦骁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了一眼，并未解释荷包的来历，只是沉默了片刻。书房里一时只剩下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阿鸾……”他终于开口，打破了沉寂，声音低沉，“她身子一直不见大好。北境苦寒，她为了救我，落下了病根。”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目光落在颜卿案头那只半开的紫檀木匣上，里面那支晶莹剔透的梅花玉簪在柔和的日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他记得这支簪子，那是他少年时笨拙心意的见证。
“我记得，你有一支玉簪……”秦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眼神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是梅花样式的？她……似乎格外喜欢梅花，看着也精神些。”他伸出手，指尖指向匣中的簪子，“阿鸾体弱，心思也敏感，这簪子……先予她戴着解解闷，权当是我借你的，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