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施粉黛的脸上,神情平静无波,仿佛眼前这满堂权贵,与她家后山的一草一木并无区别。
她手中提着一个竹篮,里面放着三个一模一样的茶罐。
沈砚的目光,在那三个茶罐上飞快地扫过,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苏清芽走到台中央的茶席后,将竹篮放下。
她的神识,早在踏入这悦香楼的一刻,便已将来龙去脉扫了个通透。
哪个茶罐是自己的,哪个茶罐被动了手脚,哪个茶罐是沈砚预备的“毒茶”,她心中一清二楚。
她不慌不忙,在万众瞩目下,先是打开了第一个茶罐。
她将罐口凑到鼻尖,轻轻一嗅,随即眉头微蹙,像是闻到了什么不好的味道。
“这罐茶,许是路上沾了尘,有股土味。”说罢,她看也不看,便将那罐茶推到一旁,“弃之。”
接着,她打开第二个茶罐。
这次她只是用手指在罐口扇了扇风,便摇头道:“这罐茶,水汽太重,失了茶性,需得再晾晾。”又将其推到一旁,“晾之。”
沈砚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他预备的两罐假茶,都被苏清芽用最寻常不过的理由给否了。
但他仍有恃无恐,因为他知道,苏清芽只带来了一罐真茶,她没得选。
果然,苏清芽打开了第三个茶罐。
一股清幽绝伦的香气,瞬间从那小小的罐口逸散开来,仿佛一朵无形的兰花在众人心头绽放。
“嗯,”苏清芽满意地点点头,将那罐茶郑重地放在茶席中央,“就是它了。这,才是我要泡的清心芽。”
沈砚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明明命人将真茶换掉,为何……他死死盯着那罐茶,却看不出任何破绽。
众目睽睽之下,他根本无法质疑苏清芽的判断,否则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水已备好,正是苏清芽带来的寒潭之水,在小炉上煮沸,又晾至恰好的温度。
她素手执壶,手腕轻旋,一道水线精准地注入盖碗。
七十五度,不多不少。
水入,盖上,三秒,不多不少。
汤出。
一瞬间,那股清幽的兰香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猛然炸开,瞬间充斥了整个悦香楼。
那不是霸道的浓香,而是一种能钻进人灵魂深处的淡雅,闻之忘俗。
满堂宾客,不论是附庸风雅的乡绅,还是品茶无数的茶商,竟都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沉醉之色。
一泡尽,沈砚强压下心头的惊疑,第一个抚掌大笑:“好茶!果然是极品!苏姑娘,此等好茶,若能入贡,必能得陛下青睐。不知可否?”
这话,是捧杀,也是陷阱。
苏清芽抬起清亮的眸子,直视着他:“贡茶,非寻常之物,须经茶灵认主之手,以家传之法制成。我苏家茶山的地契,如今尚在县衙。我已备好文书,不日将呈送户部,恳请朝廷重审苏家茶山归属。若能侥幸拿回地契,这清心芽,自然可为圣上分忧。”
她三言两语,就将皮球踢了回去,还将地契之事摆上了台面。
周文远听不下去了,冷笑一声:“你一个贱籍村姑,也配谈贡茶?也配跟朝廷要地?真是天大的笑话!”
就在此时,沈砚忽然起身,脸上笑意诡异:“苏姑娘,久闻你的茶不仅能品,更能窥人心。不如今日,就为在座诸位一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