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小浩还会忍着苦吃一些药,鼻炎也有好转,但听了嫂子一次次的帮腔,小浩也不再吃药,把我给他买的上万块的药倒进了马桶。随着时间推移,我妈和嫂子开始经常在他耳边念叨。“唉,你小姑就是金贵,瞧不上咱土法子。”
“当年要不是她死活拦着,你那点鼻炎早好了,何至于受这罪。”
“可怜我们小浩,天天鼻子不通气,睡不好觉,都是你小姑害的。”
我每次都被这些话气得离开,但想到他们只是没文化,不了解我的苦心,也只是事后跟他们一遍遍耐心解释,并且叮嘱小浩一定要吃药,没想到,在妈妈和嫂子的撺掇下,小浩不仅不吃药,还恨上了我。
那些话,像毒菌丝,一年年悄无声息地植入他年幼的心里,生根发芽。小浩那原本调皮可爱的眼神,多了种冰冷的的东西,时不时落在我身上。
我的噩梦开始了。
新买的大衣,第二天后背总会莫名其妙出现一块黏糊糊、擦不净的鼻涕痕迹。
攒了很久钱才买的第一个名牌包,内侧衬布里会被塞入沾满鼻涕被揉搓过的鼻涕纸。办公室抽屉里,偶尔会发现粘稠的纸巾。
我知道是谁干的。每次家庭聚会,小浩看我的眼神都带着一种挑衅和冰冷的恨意。我试过跟我哥说,他只会闷头抽烟,说:“孩子小,淘气,你跟他计较什么。”跟我妈说,她摆摆手:“哎呀,你想多了,小浩胆子小,哪敢干这个。”嫂子更是直接呛声:“哟,大小姐又哪里不满意了?自己东西不放好,赖孩子?”
我成了那个小题大做、斤斤计较的恶人。
我妈则说:“还是得从根本上治,唉,当初……”
所有的付出,在他们眼里都是理所应当,甚至是赎罪。
直到我三十岁生日那天。
家里难得气氛不错,我妈做了几个菜,我哥开了瓶酒。小浩居然也对我笑了笑,虽然那笑意没到达眼底。饭后,他说卫生间水管好像有点问题,让我去看看。
我毫无防备地走过去。
刚进入昏暗的卫生间,身后的门猛地被关上!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后面袭来,我的头被狠狠摁进早已放满水的浴缸里!
冰冷的水瞬间淹没了我。
我拼命挣扎,但小浩的力量大得惊人。他正值青春期,浑身都是用不完的戾气。
呛水,窒息,肺部像要炸开。
我听见我妈和嫂子走进来的脚步声。
我努力向上挣扎,头第一次冲破水面,空气混着水呛进气管,我嘶哑地喊:“……救……命……”
看到的,是我妈那张脸,带着笑,递过来一副黄色的橡胶手套,对小浩说:“按紧点,别让她指甲划伤了小浩。”
那一刻,心死的冰凉超过了窒息的痛苦。
嫂子的咒骂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让你拦着!让你咒我儿子!不得好死!”
我再次被狠狠摁下去。
这一次,没能再起来。
最后的意识,是门外我哥那沉重却始终没有靠近的脚步声。
还有水里,我自己破碎的、无法置信的悲鸣。原来,我对他们所有的好,都喂了狗。
……
猛地睁眼,视线花了半秒才聚焦。
还是那间客厅,熟悉的陈旧家具,泛黄墙壁上霉斑晕染,潮湿空气粘腻地扒在皮肤上。窗户紧闭,闷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