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传来。
我趴在地上，看着那些从我身上踩过去的人。我闻到了烧焦的味道。我感觉到了灼热的温度。
我想，就这样死了吧。
死了，就解脱了。
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我看见了仓库角落里，一个蜷缩着的身影。
那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平时很沉默，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看书。大家都叫他老K。听说，他以前是个大老板，后来破产了，才流落到这里。
他的腿，好像被掉下来的货架砸断了。他靠在墙上，看着越来越近的火舌，脸上，没有一丝恐惧。只有一种，看透了生死的平静。
不知道为什么。
我突然不想死了。
我从地上爬起来，逆着人流，冲进了火场。
浓烟呛得我睁不开眼，眼泪直流。我什么都看不见。
但我记得他所在的位置。
我找到了他。
“走！”我冲他喊。
他看着我，这个平时在工厂里，最没有存在感的女孩。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我的腿断了。”他说。
“我背你！”
我不知道我哪来的力气。我一个不到九十斤的女孩，竟然真的把一个一百多斤的男人，从火场里，一步一步地，拖了出来。
当我们冲出仓库大门的那一刻，身后的房子，轰然倒塌。
我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我看着满天的黑烟，看着那些惊魂未定的人。
我活下来了。
江影，活下来了。
老K躺在我身边，看着我，突然笑了。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江影。”我说。
他点了点头。
“好名字。”他说。“不像个活人的名字。”
3
火灾之后，工厂倒闭了。
我们这些廉价的劳动力，像垃圾一样，被扫地出门。
我拿着几百块钱的遣散费，和老K一起，坐在天桥底下。天桥上车水马龙，桥下，是我们两个无家可归的人。
“接下来，去哪？”老K问我。他断掉的腿，被简单地用木板固定着。
我摇头。
我不知道。
深圳很大。大到，没有一个地方，可以让我落脚。
老K从他那件破旧的夹克内袋里，掏出了一个油纸包。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张银行卡。
“这里面，还有点钱。”他说。“不多，但够我们租个地方，吃口饭。”
我看着他。
“为什么帮我？”我问。
“你救了我。”他说。“而且，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什么东西？”
“一种，被逼到绝境后，才有的狠劲。”老-D看着远方的高楼大厦，眼睛里有一种我看不懂的光。“你不是个甘心在流水线上拧一辈子螺丝的人。”
我们租了一个城中村的单间。很小，很破。一开窗，就能看到对面楼里，别人家晾的内裤。
老K的腿，需要养伤。
我就出去打零工。发传单，端盘子，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赚来的钱，除了吃饭，都给他买了药。
他从来不说谢谢。
他只是每天在我回来的时候，给我留一碗热汤。然后，开始给我“上课”。
他教我很多东西。
他教我，看财经新闻，分析股市的K线图。他说，钱，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武器。你要学会，让钱为你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