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张小满在旁边整理药斗,听见这话,肩膀憋得直抖,又怕我瞪他,赶紧低下头,假装专注地把当归往刻着“当归”二字的竹斗里塞。王阿婆也不敢犟嘴,连连点头:“成成成,阿婆这次听你的,不加糖,也不喂大黄了。”

我低头写药方,狼毫在宣纸上走得又快又稳——毕竟开了八九年药,这点本事还是有的。“这次给你加了点后院刚采的薄荷和菊花,薄荷清头风,菊花降肝火,早晚各煎一次,煎的时候得盖紧砂锅盖,别让药气跑了——要是再跑,你就把锅盖绑在头上,让它跑不了。”

这话一出口,我自己都愣了——得,刚收的疯劲儿又漏了点。

王阿婆却没当回事,接过药方乐了:“绑锅盖就绑锅盖!只要不头疼,让我给砂锅磕头都行!”她从蓝布帕子里掏出几枚铜板放在柜台上,又凑近了小声问,“青禾啊,你上次说我家房梁跟我有仇,我回去瞧了,还真有两道新裂纹,你说它是不是真跟我过不去?”

我刚要跟她分析“房梁的情绪管理——比如它裂了缝,是想让你给它刷层漆”,张小满赶紧凑过来,躬身道:“王阿婆,师傅今早刚试了清神丹,脑子还没转过来呢!您快回去煎药吧,晚了药气就弱了。”说着就扶着王阿婆往门口走。

王阿婆走后,我又蹲回柜台后头,戳了戳当归的叶子:“刚说到哪儿了?哦对,你跟黄芪打麻将输了多少?是不是输了你的须子?”

张小满扶着额头叹气,声音里满是无奈:“师傅,那是当归,不是您的麻将搭子。还有,您今早试的清神丹叁号,是不是又多放了附子?”

“没有啊,就放了三钱。”我摸了摸下巴,指腹还沾着点墨汁,“许是朱砂放少了?下次试试放五钱,说不定就不晃神了。”

张小满的脸瞬间白了,赶紧放下手里的药勺:“师傅!朱砂吃多了会中毒的!您上次吃了放三钱朱砂的药,抱着门口的老槐树唱了一下午《牡丹亭》,还跟槐树说‘你是柳梦梅,我是杜丽娘’,差点被路过的捕头大哥当成疯子抓去问话!”

“那是捕头不懂戏。”我摆摆手,突然眼睛一亮,瞅见柜角那捆带着泥土气的紫苏——是今早张小满从药田拔的,叶子还泛着新鲜的紫。“紫苏!你是不是偷偷染了头发?怎么叶子比上次紫了?是不是用了我上次剩的首乌染膏贰号?”

张小满:“……徒弟去给您倒杯凉茶,您别跟紫苏说话了。”

他转身往后院走,我还在跟紫苏唠:“你要是想染头发,跟我说啊,我那首乌染膏还有剩的,染出来又黑又亮——就是上次我试的时候,不小心把眉毛染成了绿色,被镇上的小孩追着叫‘绿眉仙人’,害我躲了三天才敢出门……”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当归和紫苏上,把它们的影子投在柜台上,像两团会动的小墨团。我戳了戳紫苏的叶子,它晃了晃,我乐了——你看,它这不是在跟我说话嘛。

第二日天刚亮,济世堂的门还没完全推开,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正在后院给甘草浇水,就见张小满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师傅!师傅,有位书生模样的公子找您,瞧着快站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