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评职称的“门槛”
白洁把最后一本作文本摞在案头时，窗外的天已经擦黑了。办公室里只剩她一个人，日光灯的光惨白，落在摊开的《教师职称评定申请表》上，“教学成果”那一栏她填得满满当当——连续三年带毕业班，语文平均分稳居区里前三，去年还拿了市级优质课一等奖。
指尖划过“申请人签名”的空栏，她深吸了口气，胸腔里却像塞了团湿棉花，闷得发慌。明天就是交表的最后期限，而早上顾振邦找她谈话时的模样，还像根刺扎在脑子里。
顾振邦是实验二小的校长，五十出头，啤酒肚挺得老高，说话时总爱用指节敲桌子。他的办公室在行政楼三楼，朝南，采光好，却总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劣质茶叶混着烟味的油腻气息。
“白老师，你的材料我看了。”当时顾振邦坐在真皮沙发里，手里捏着她的申请表，眼神扫过她的简历，最后落在她的脸上，“很扎实，比李桂芬他们强多了。”
白洁心里一紧，李桂芬是隔壁班的语文老师，托了教育局的关系，这次评职称也是热门人选。她赶紧说：“谢谢顾校长认可，我这几年确实……”
“但名额有限啊。”顾振邦打断她，指节在茶几上敲了敲，“区里只给我们学校一个高级教师的名额，你说，我该给谁？”
白洁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攥紧了衣角：“顾校长，我知道竞争激烈，但我的教学成绩摆在这儿，学生和家长的反馈也……”
“成绩是死的，人是活的。”顾振邦忽然前倾身体，距离近得让白洁能闻到他领口的汗味，“白老师，你是个聪明人。有些事，不是光靠‘成绩’就能成的——得‘灵活’一点。”
他的眼神黏在她的身上，带着一种不加掩饰的、令人作呕的打量。白洁的后背瞬间爬满了寒意，她猛地站起来：“顾校长，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如果是我的材料有问题，我可以再补充……”
“材料没问题。”顾振邦靠回沙发，笑了笑，那笑容里的油腻几乎要溢出来，“问题在‘态度’。白老师，你想评上职称，想涨工资，想以后评骨干教师，都得经过我这一关。你要是懂‘规矩’，明天交表的时候，我让办公室把‘推荐意见’给你签了。要是不懂……”
他没再说下去，但那眼神里的威胁，像冰锥一样扎进白洁心里。
走出行政楼时，风刮在脸上，冷得生疼。白洁掏出手机，手都在抖，第一个想打的电话是给周启年——她的老公。
周启年在一家小公司做文员，性格软，说话总是细声细气的。他们结婚五年，没孩子，家里的开销大多靠白洁的工资。当初她考进实验二小，周启年还高兴了好几天，说“以后咱们也算有个体制内的人了”。
电话响了三声才接通，周启年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迷糊：“喂？老婆，怎么这么晚还没回来？”
“启年，顾校长找我谈话了。”白洁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说评职称要‘灵活’，还要懂‘规矩’，他看我的眼神……特别恶心。”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周启年迟疑的声音：“是不是你想多了？顾校长可能就是随口说说，毕竟评职称竞争大，他压力也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