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含糊地应着,眼睛瞟向屋里桌上那本摊开的账本。
他顺着我目光看过去,笑容淡了点:“唉,你也别太难过…日子总得过。听说…你这两天在村里…走动?”
来了。
我心跳加速,硬着头皮:“嗯,看看…我妈留下点账…”
“哦,账啊。”村长点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你妈是个仔细人,啥都记。不过啊,小默…”
他话锋一转,身体往前倾了倾,声音压低了些,透着股“为你着想”的诚恳。
“有些老黄历啊,年头太久了,翻了…对你没好处。”
我心里咯噔一下。
他果然知道点什么。
“叔是看着你长大的,跟你说句实在话。”他拍拍我的肩膀,手感沉甸甸的,“人死债消,有时候是句空话。但较真起来,伤感情,也伤和气。”
“你妈记这些,也许有她的道理。但你现在拿着去一家一家问,不太合适。”
“听叔一句劝,拿到点钱,见好就收。赶紧回城里忙你的事业去,这村里的事,浑水不好趟。”
他话说得圆滑,笑眯眯的。
但我听出来了。
他在劝我放手。
他在暗示我别再深挖。
他在害怕?
怕我挖出更多东西?搅乱村子这潭看似平静的死水?
我看着他圆滑的笑脸,突然想起账本上那三千块“劳务费”。
二零一零年…
那年村里重新分地,我家好像分到了河边一块不错的肥田。
当时还以为运气好。
“劳务费”…
我嗓子发干,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窜上来。
“叔…”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哑,“二零一零年,我家那块河边的地…”
村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虽然很快恢复自然,但我捕捉到了。
他打断我,站起来,又拍了拍我的肩,力道重了些:“地里的事都过去多少年了,谁还记得清。小默,叔的话你好好想想,都是为你好。”
他把那袋米放下,没再多说,转身走了。
院门关上。
我站在原地,手脚冰凉。
他刚才那瞬间的僵硬,比张彩霞的怒骂更让我害怕。
连村长都…
这账本里,到底还埋着多少雷?
我看着那袋新米,只觉得无比讽刺。
为我好?
是怕我把他那点见不得光的“劳务”也翻出来吧?
我不能走。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我倒要看看,这浑水底下,到底藏着多少淤泥。
6 支书的“旧账”
村长那袋米,我一口没动。
放在墙角,像块耻辱柱。
他越劝我别碰,我那股邪火就越旺。
凭什么?
凭什么我家欠了良心债,我就得夹着尾巴滚蛋?
他们欠的钱,欠的债,就能一笔勾销?
我偏要碰!
我像个输红了眼的赌徒,把那本越来越烫手的账本翻得哗哗响。
下一个,找谁?
目光扫过一个名字——赵洪亮。
前支书,村长的堂叔,村里辈分最高的老人之一。
账本上记录简单:“零八年,赵洪亮,借款壹仟元整”。
数额不大,理由模糊。
就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