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心里咯噔一下,那股不好的预感又爬上来了。

“为…为啥?”

“为啥?”她猛地往前一步,隔着栅栏门,手指差点戳到我鼻子上,“因为你妈那张破嘴!到处跟人说我克夫!命硬!说我男人就是被我克死的!谁沾上我谁倒霉!”

“那时候邻村有人给我说媒,本来都快成了!就是你妈!到处散播谣言!硬生生把这事给我搅黄了!”

她眼睛也红了,声音又尖又利,像刀子一样刮着我的耳膜。

“后来她假惺惺拿点钱粮给我,说是帮我渡过难关?我呸!”

“原来是记账上了?等着今天让你来要债?”

“你们老陈家的人,心肠怎么这么黑啊!”

她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溅到了我脸上。

“拿着你的破本子滚!告诉李秀兰,欠她的我早还了!用我后半辈子孤零零一个人还清了!”

砰!

她狠狠摔上了里面的木门,震得栅栏门都在晃。

我像个柱子一样被晾在原地。

脸上还沾着她的唾沫星子。

手里的账本又一次变得重若千斤。

粮食折价。

封口费。

补偿金。

又是一笔。

又是一笔用“借款”、“欠款”包装起来的肮脏交易。

我妈…

那个在我记忆里总是低眉顺眼、忍气吞声的女人…

她到底…

我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再也待不下去。

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背后的目光像针一样扎着我。

我知道,我在这个村里,彻底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而我手里的账本。

它不是希望。

是诅咒。

5 村长的“好意”

我几乎是跑回老屋的。

砰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

张彩霞那尖利的声音还在我耳朵里嗡嗡响。

“克夫!”

“命硬!”

“心肠黑!”

每一个字都像耳光抽在我脸上。

我滑坐到地上,手里那本账本掉在脚边。

我看着它,像看一条毒蛇。

就这玩意儿。

让我以为能翻身,能扬眉吐气。

结果呢?

它把我变成一个傻逼,一个小丑,一个掀开别人伤疤还往上撒盐的混蛋。

王叔的腿。

张婶的名声。

下一个是谁?

这破本子上还有那么多名字!

赵德柱…村长?

我眼皮猛地一跳。

村长也欠我家钱?

账本上写着,“二零一零年,赵德柱,劳务费叁仟元整”。

劳务费?

这又是什么名堂?

我心里乱成一团麻,又怕,又好奇,还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

已经这样了,还能更糟吗?

我没去找村长。

他先找上我了。

下午,我正对着灶台发愁怎么弄点吃的,院门被敲响了。

我心里一紧,现在听见敲门声就头皮发麻。

磨蹭着打开门,外面站着村长赵德柱。

五十多岁,有点胖,总是笑眯眯的,但村里人都说他心眼活络。

“小默啊,没打扰你吧?”他笑着,手里还拎着半袋米,“家里刚碾的新米,给你拿点,一个人开火不方便。”

我侧身让他进来,心里直打鼓。

黄鼠狼给鸡拜年?

他在院子里的小凳上坐下,叹了口气:“你妈这事…太突然了,你也节哀。有啥困难,跟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