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咯噔一下,那股不好的预感又爬上来了。
“为…为啥?”
“为啥?”她猛地往前一步,隔着栅栏门,手指差点戳到我鼻子上,“因为你妈那张破嘴!到处跟人说我克夫!命硬!说我男人就是被我克死的!谁沾上我谁倒霉!”
“那时候邻村有人给我说媒,本来都快成了!就是你妈!到处散播谣言!硬生生把这事给我搅黄了!”
她眼睛也红了,声音又尖又利,像刀子一样刮着我的耳膜。
“后来她假惺惺拿点钱粮给我,说是帮我渡过难关?我呸!”
“原来是记账上了?等着今天让你来要债?”
“你们老陈家的人,心肠怎么这么黑啊!”
她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溅到了我脸上。
“拿着你的破本子滚!告诉李秀兰,欠她的我早还了!用我后半辈子孤零零一个人还清了!”
砰!
她狠狠摔上了里面的木门,震得栅栏门都在晃。
我像个柱子一样被晾在原地。
脸上还沾着她的唾沫星子。
手里的账本又一次变得重若千斤。
粮食折价。
封口费。
补偿金。
又是一笔。
又是一笔用“借款”、“欠款”包装起来的肮脏交易。
我妈…
那个在我记忆里总是低眉顺眼、忍气吞声的女人…
她到底…
我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再也待不下去。
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背后的目光像针一样扎着我。
我知道,我在这个村里,彻底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而我手里的账本。
它不是希望。
是诅咒。
5 村长的“好意”
我几乎是跑回老屋的。
砰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
张彩霞那尖利的声音还在我耳朵里嗡嗡响。
“克夫!”
“命硬!”
“心肠黑!”
每一个字都像耳光抽在我脸上。
我滑坐到地上,手里那本账本掉在脚边。
我看着它,像看一条毒蛇。
就这玩意儿。
让我以为能翻身,能扬眉吐气。
结果呢?
它把我变成一个傻逼,一个小丑,一个掀开别人伤疤还往上撒盐的混蛋。
王叔的腿。
张婶的名声。
下一个是谁?
这破本子上还有那么多名字!
赵德柱…村长?
我眼皮猛地一跳。
村长也欠我家钱?
账本上写着,“二零一零年,赵德柱,劳务费叁仟元整”。
劳务费?
这又是什么名堂?
我心里乱成一团麻,又怕,又好奇,还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
已经这样了,还能更糟吗?
我没去找村长。
他先找上我了。
下午,我正对着灶台发愁怎么弄点吃的,院门被敲响了。
我心里一紧,现在听见敲门声就头皮发麻。
磨蹭着打开门,外面站着村长赵德柱。
五十多岁,有点胖,总是笑眯眯的,但村里人都说他心眼活络。
“小默啊,没打扰你吧?”他笑着,手里还拎着半袋米,“家里刚碾的新米,给你拿点,一个人开火不方便。”
我侧身让他进来,心里直打鼓。
黄鼠狼给鸡拜年?
他在院子里的小凳上坐下,叹了口气:“你妈这事…太突然了,你也节哀。有啥困难,跟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