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把扯下挂在脖子上的工牌。塑料壳子，印着公司的LOGO，还有我那张面无表情的证件照。用了三年，边角都磨白了。
我高高举起它。
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我手上。空气凝固了。
下一秒。
“啪嚓——！”
工牌被我狠狠摔在地上。塑料壳瞬间裂开。碎片溅得到处都是。我的照片躺在碎片中间，脸朝下。
死寂。
绝对的死寂。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老刘张着嘴，像条离水的鱼。眼珠子瞪得溜圆。
我谁也没看。弯腰，从抽屉里抓起自己的旧帆布包。里面就一个充电器，半包烟。转身就走。皮鞋踩过地上工牌的碎片，发出细碎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张哲！你给我站住！”老刘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吼。
我没停。脚步更快。
穿过一排排格子间。那些平时熟悉的、麻木的、或同情或看戏的脸，在我余光里飞速倒退。像一幕幕褪色的背景板。
推开沉重的玻璃门。外面走廊的光线有点刺眼。
“砰！”
门在我身后重重合上。隔绝了里面那个令人窒息的世界。
第二章
手机在裤兜里震了一下。又一下。连续不断。像催命符。
我靠在出租屋那张吱呀作响的旧沙发上。没开灯。窗外城市的霓虹光透进来，在斑驳的墙面上投下晃动的影子。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空气浑浊得呛人。
是工作群。那个我还没来得及退的“技术部核心攻坚群”。
消息刷得飞快。红色的@符号一个接一个跳出来，全是我的名字。
@张哲！张工！服务器崩了！用户全掉线了！
@张哲！紧急！后台管理界面进不去了！一片空白！
@张哲！支付接口报错！所有交易卡死！客服电话被打爆了！
@张哲！张哥！救命啊！只有你知道那套老系统的维护密码！刘经理急疯了！
……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指划过屏幕。一条条红色的@提醒飞快消失。心里那点憋了三个月的恶气，随着这些疯狂跳动的信息，一点点往上冒。有点扭曲的快意。
活该。
那套核心业务系统，三年前我一手搭建的。像个没人疼的孩子，缝缝补补又三年。里面全是坑，全是只有我知道怎么绕过去的暗雷。密码？狗屁密码。早改了。就防着这一天。防着公司卸磨杀驴。
手机还在震。这次不是群消息。是个陌生号码。锲而不舍地响。
我掐灭烟头。接通。没说话。
“张哲！张哲是你吗？” 一个尖利的女声冲出来，带着哭腔，背景音是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和嘈杂的吼叫，“我是客服部小杨！求你了！回来看看吧！系统全瘫了！用户骂得可难听了！林总……林总她……”
“嘟——”
我直接挂了。顺手把这个号码拉黑。
世界清静了不到三秒。
“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又急又重。砸在薄薄的铁皮门上，震得门框都在抖。还伴随着一个嘶哑的女声。
“张哲！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张哲！”
是林薇。老板林薇。
我皱了皱眉。没动。烟盒空了。我烦躁地把它捏扁，扔进烟灰缸。
“张哲！你开门！我们谈谈！算我求你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颤抖，拳头砸在门上砰砰响。“公司……公司真的要完了！就因为你走了！系统全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