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迹未干。我将这张轻飘飘的纸对折，再对折，折成一个坚硬的、边缘锐利的小方块。
外面，隐约传来婚礼乐队最后的排练声，缥缈欢快的圆舞曲。
我走回主宅，像一道安静的风。新娘休息室的门虚掩着，里面空无一人。明天那件价值连城的定制婚纱，像一团圣洁的云，被精心悬挂在中央的人台模型上。
我走过去，指尖拂过那冰凉滑腻的缎面。然后，轻轻掀开外层裙摆，将那个折得方方正正的、承载着所有真相与毁灭的纸块，塞进了隐藏的内侧口袋。
做完这一切，我退后一步，审视着那件婚纱。它依旧完美无瑕，象征着爱情、誓言和永恒。
我笑了笑，整理了一下租来的西装袖口，转身离开。
第二天，教堂钟声响彻云霄。
阳光透过彩绘玻璃，泼洒下斑斓的光瀑。空气里弥漫着百合与香烛的馥郁气息。座无虚席，衣香鬓影，所有人都面带标准微笑，等待着见证一场所谓“爱情跨越阶级”的童话。
我站在圣坛前，西装笔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着林薇，她挽着林正耀的手臂，踩着《婚礼进行曲》的节拍，一步一步向我走来。头纱遮面，看不清表情，但身姿挺拔，像一只骄傲的、终于飞抵目的地的天鹅。
真美。美得让人想亲手撕碎。
林正耀将她的手交到我手中，眼神复杂，带着审视，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我握紧那只戴着洁白蕾丝手套的手，冰凉，微微汗湿。
牧师开始宣读誓词，声音庄重而慈祥。
“林薇女士，你是否愿意嫁给周允先生作为你的丈夫？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他，对他忠诚，直到永远？”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清亮，穿透寂静的教堂：“我愿——”
“意”字还没出口。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目光死死盯住了教堂入口处。
所有人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阵压抑的骚动。
是秦浩。他站在那里，风尘仆仆，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文件袋，眼神痛惜又愤怒地看着她。
林薇的脸色瞬间白了，手指猛地收紧，掐痛了我。她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哆嗦着。
我用力回握她的手，指尖在她手背上安抚性地摩挲，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和关切，低声问：“薇薇，怎么了？”
她猛地回过神，慌乱地摇头，强迫自己转回头，看向牧师，声音发颤：“我……我愿意。”
牧师显然也受到了干扰，顿了顿，才转向我：“周允先生，你是否……”
“我愿意。”我毫不犹豫，声音沉稳有力，目光深情地落在林薇脸上。
仪式在一种诡异的氛围中继续交换戒指。她的手指冰冷僵硬，戒指差点滑落。我稳稳地替她戴好。
最后，牧师宣布：“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我微笑着，缓缓掀开她的头纱。
她的脸毫无血色，眼神涣散，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她在极力控制，但身体的颤抖无法掩饰。
我捧住她的脸，指尖能感受到她皮肤下细微的、濒临崩溃的震颤。
然后，我吻了下去。
她的嘴唇像两片冰凉的花瓣，没有任何回应，僵硬得像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