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刺破这层介质的是声音，尖锐、杂乱，像生锈的金属互相刮擦。
“……血压测不到！快！”
“……静脉通路！建立两条！”
“……意识完全丧失，瞳孔对光反射微弱……”
声音忽远忽近，有时炸响在耳边，有时又沉入深水，只剩下嗡嗡的回响。
还有轮子急促滚过地面的声音，金属托盘碰撞的清脆声响，门被猛烈推开又关上的撞击声。
然后是光。
眼皮沉重得抬不起，但能感觉到强烈的、惨白的光线在脸上扫过，像探照灯掠过废墟。
一种无法形容的、剧烈的恶心感毫无预兆地袭来，仿佛内脏被一只巨手攥住，强行往上提拽。
身体被粗暴地扳动，侧躺。
紧接着，一种粗硬、冰凉的异物猛地插进喉咙，深入食道，带来窒息般的痛苦和强烈的排斥反应。
身体本能地剧烈挣扎，像离水的鱼一样弹动，但手腕和脚踝被更有力的手死死按住。
“按住！别让她动！”
“快了！就快好了！”
是洗胃。
我知道。
教科书般的流程，此刻正施加在我这具破败的躯体上。
感觉不到羞耻，只有纯粹的、生理上的极致折磨。
每一次灌入和抽吸都像在刮擦灵魂的内壁。
在一片混沌的噪音中，一个声音异常清晰，带着哭腔，是我妈的，撕心裂肺，语无伦次：“……救她……求求你们救救我女儿……她吃了……她真的吃了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真的会……”
还有一个沉闷的、试图维持冷静却更显慌乱的男人声音，是我爸：“医生，怎么样？她……她有没有事？”
没有清晰的回答，只有更急促的医疗指令。
翻江倒海的折磨似乎持续了一个世纪，才暂时停歇。
我像一块被拧干、丢弃的抹布，瘫软着，仅存的意识漂浮在无边无际的疲惫和钝痛之上。
各种仪器的滴滴声变得清晰起来，规律地响着，标定着我残存的生命迹象。
一段相对安静的间隙。只有仪器声和压抑的抽泣。
然后，一个比较冷静的、属于医生的声音响起，带着极度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震惊，打破了这短暂的平静。
“血检初步结果出来了……”
声音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非常异常。”
“……异常？”
我爸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她血液里的药物浓度高得离谱，但这不像是一次性服用能达到的水平……”
医生的语气加重，充满了专业性的严厉，“这更像是……长期服用后巨大的累积叠加效应。
而且，检测到不止一种药物成分，非常复杂。她一直在接受精神科治疗？
服用抗抑郁药和镇静类药物？你们不知道？”
死一样的寂静。
连我妈那停不下来的抽泣都像是被一刀切断，戛然而止。
“什……什么药？”
我爸的声音更加陌生，带着一种茫然的颤抖，“抗……抑郁药？她……她就是最近心情不太好……没……”
“心情不好？”
医生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意味，“周先生，周太太！
你们女儿血液里的药物成分和浓度，足够说明她长期承受着极其严重的抑郁或者焦虑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