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穿透云层，开始下降高度。失重感再次传来，比之前温和许多。广播响起，提醒乘客调直座椅，收起小桌板。
江凝被惊醒，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她的眼神起初有些迷茫，带着刚睡醒的朦胧水汽，看向他时，似乎没有立刻聚焦。
那一瞬间，陆承泽几乎以为，会在她眼中看到某种不同于平日的情绪。
但仅仅是一瞬。
下一刻，她已经彻底清醒，眼神恢复清明，坐直身体，熟练地整理好毛毯和座椅，所有动作流畅自然，重新变回了那个专业的江秘书。
“快到了。”陆承泽说。
“是的，陆总。”江凝看向舷窗外，地面上，深圳璀璨的灯火如同打翻的星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飞机轮胎触地，发出一阵沉闷的摩擦声，机身微微震动，沿着跑道滑行。
航程结束了。
但陆承泽知道，属于他的，那场漫长而看不到终点的航行，还远未结束。
他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在心底无声地说。
——那就，永远不要抵港。飞机平稳停靠在廊桥，舱门开启，一股属于南方的、温热潮湿的空气涌入，与机舱内干燥凉爽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深圳的夜晚，灯火辉煌，充满了活力与喧嚣，与上海梅雨季的沉闷截然不同。
陆承泽率先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动作自然而从容。江凝也已迅速进入工作状态，她将平板电脑和文件妥善收进公文包，检查了随身物品，然后安静地跟在陆承泽身后半步的距离，一同走下飞机。
取行李，出闸，盛景集团深圳分公司安排的接机人员早已举牌等候。一切流程顺畅无阻，彰显着江凝事先安排的周密。
“陆总，江秘书，一路辛苦了。车已经在外面等候。”分公司派来的是一位年轻的经理，姓陈，态度恭敬。
“陈经理，辛苦。”陆承泽微微颔首，语气平淡，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
加长的黑色轿车无声地滑行在深圳夜晚的街道上，窗外是飞速掠过的霓虹光影。江凝坐在陆承泽身侧，已经开始低声向他汇报抵达酒店后的安排，以及晚上与渠道商见面的最后细节确认。她的声音不高，但在安静的车厢内清晰可辨，语速平稳，逻辑分明。
陆承泽听着，偶尔提出一两个问题，目光却时而掠过她被窗外流光勾勒出的侧影。她工作的样子，专注而迷人，那种将一切掌控于心的冷静，是他最欣赏，也最感到距离感的地方。
抵达下榻的五星级酒店，办理入住。他们的房间是相邻的行政套房，这也是江凝一贯的安排，方便随时处理公务。
“陆总，您先休息一下。一小时后，我们在酒店三楼的‘粤珍轩’与王总、李总他们见面。”江凝将房卡递给陆承泽，同时递过去的还有一份精简过的晚间会谈要点。
“好。”陆承泽接过房卡和文件，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你也休息一下，晚上……恐怕不容易应付。”
他指的不仅是商业谈判的难度，还有那些渠道商惯常的、带着试探意味的酒局文化。
江凝似乎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极淡的、带着些许了然和无奈的笑容：“我明白，陆总。我会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