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余苗,是村里最“嫁不出去”的姑娘。
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媒婆李婶子、村头唠嗑的七大姑八大姨,还有我娘,她们一致认定的。
原因没有别的,就是我太“野”。
爬树掏鸟窝下河摸鱼,下地插秧收稻上山捉蛇砍柴,我能耐大着呢,地里的活计不比哪个男人差,这些在她们眼里全成了罪过,我余苗就要做村里最有本事的姑娘。
“看看你这身泥!二十出头的大姑娘了,一点正形没有!”我娘第无数次叉着腰站在河岸上吼我时,我刚从水里冒头,手里攥了两只肥螃蟹,青壳的。
“娘!晚上加菜!”我咧着嘴笑,故意将水拍得哗啦响。
“加什么菜!气都让你气饱了!村东头的刘二妹,比你还小一岁,娃娃都会叫娘了!你再看看你!李婶子见了我都绕道走!”
这话不假,李婶子那见风使舵的,以前见了我娘热络得像是见了亲姐妹,如今能躲就躲,实在躲不过就尬笑着说什么“苗丫头缘分未到,福气在后头呢,急不得,急不得”。
我心里闷闷的,脸上还是那副浑不吝的样子:“没人要正好,我还不乐意伺候呢。给我块地,我能种出金山银山来,稀罕他们娶?”
话虽这么说,可傍晚蹲在门口扒饭,听见隔壁娃娃咯咯笑,瞅见我爹娘羡慕的眼神,我心里到底不是个滋味。
自己被闲言碎语说几句倒是无所谓,但连累着爹娘在村里抬不起头来,“唉“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日子就这么过着,直到村里来了个新村官。
周正,人如其名,长得周正,穿得更周正。白衬衫熨得跟片新出的豆腐似的,黑裤子线溜直,皮鞋亮得能照出人影。
往田埂上一站,与周围绿油油的水稻和灰扑扑的泥地中间仿佛隔着一道鸿沟,怎么看也不像能踏实待在村里的男人。
他是成辣的大学生,开村民大会,讲话一板一眼,什么“集约化”“生态农业”,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听得我直打哈欠。
我蹲在老槐树下,心想“这人长得真不错,可惜脑子不好使。”
果然,他推广那什么新稻种,碰了一鼻子灰,村里的老顽固种了一辈子的稻,谁来说都不好使,什么大学生,不过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男娃。
老庄稼把式们吧嗒着旱烟,哼哼哈哈地就是不点头。
我看他皱着眉从这家出来又进那家,皮鞋上沾满了灰,心里莫名有点幸灾乐祸。
活该!让你不接地气!
2
这天下午,日头毒得很,我正埋着头在自己田里薅草,草帽都快被烤化了。
一抬头,吓我一跳,那个周正,正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田埂过来,那身行头在水田边上显得尤其可笑。
“余苗通知吗?你好,我是周正。”他推了推眼镜,拿出个小本本,“想跟你了解一下你们家水稻种植的情况。”
田埂窄,我懒得上去,就站在田里仰头看他:“周干部,你说。”
“叫我周正就好。”他开始问,问得那叫一个细,株距、施肥、防虫......我回答得简短但故意拖长了回答时间,心想着反正也没什么事,不如趁此机会欣赏欣赏帅哥,在村里生活了二十多年了可没见过这么养眼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