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断一根松针，用针尖小心翼翼地挑出伤口里的泥土，又从苔藓里挤出点黏液（老九说苔藓黏液能消炎），涂在她的伤口上。最后，用蛛丝把一片蝴蝶翅膀碎片缠在她的腿上，当作夹板。
"三天内别碰水。"我叮嘱她，"也别再抢食物了，找个轻松点的活，比如照看蚁卵。"
工蚁感激地给了我一颗蚜虫蜜露，亮晶晶的，像颗小珍珠。这是我当医生收到的第一份报酬，比啃树叶甜多了。
渐渐地，我的诊所名气越来越大。
有天早上，刚打开"门"（其实是挪开挡在树洞门口的枯叶），就看到一只七星瓢虫躺在苔藓床上，甲壳上有个洞，露出里面的软组织。"被鸟啄的。"他气若游丝，"差一点就被整个吞下去，还好我装死，从鸟嘴里掉了下来。"
我赶紧用苔藓黏液清洗他的伤口，又找来一片新鲜的树叶，撕成小块，敷在他的甲壳洞上。"这能帮你长出新的甲壳。"我告诉他，其实心里没底——我从没处理过这么严重的伤。
七星瓢虫在诊所住了五天。每天我都给他换树叶敷料，喂他最嫩的槐树叶。第五天早上，他试着动了动翅膀，竟然能飞起来了，虽然甲壳上的洞还没完全长好，但已经不影响活动。
"谢谢你，医生。"他临走前，把背上的一颗星（其实是脱落的甲壳碎片）留给我，"这是我们瓢虫家族的信物，以后遇到任何麻烦，只要出示这个，所有瓢虫都会帮你。"
我把那颗"星"放在苔藓床的角落，像人类医生挂在墙上的奖状。
老九偶尔会来诊所坐坐，他已经蜕完最后一次皮，甲壳变成了深绿色，看起来很威严。"你太心软了。"他看着我给一只啃了毒树叶的毛毛虫催吐（其实就是用前腿按摩它的腹部），"上次那只蚊子，明明是吸了人类的血才被拍伤，你还救它。"
"医生不该管病人做过什么吧？"我用前腿擦掉毛毛虫吐出来的绿水，"只要它现在需要帮助。"
老九哼了一声，没再反驳。但我看到他偷偷把一片带有驱虫气味的树叶放在诊所门口——那是用来驱赶螳螂的，螳螂最喜欢捕食我们这种绿色虫子。
诊所里发生过很多有趣的事。
有只蜗牛来抱怨"壳上长了不该长的东西"，仔细一看，是片小小的蕨类植物，已经从壳的缝隙里扎根了。我用松针一点点把蕨类挑出来，告诉它："以后别总在潮湿的地方待着，晒晒太阳，壳就不会长植物了。"
有两只打架的金龟子，一只断了触角，一只掉了腿，吵吵嚷嚷地冲进诊所，非要我评理。我先给它们处理伤口，等它们冷静下来，才发现它们是为了争夺一片蘑菇打起来的，而那片蘑菇其实有毒。
"你们看，"我把毒蘑菇的碎片放在它们面前，"为了这玩意儿打架，值得吗？"
两只金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后来它们成了好朋友，经常一起采无毒的蘑菇，还会分我一半。
人类小孩第一次发现我的诊所，是在一个周末的下午。
他大概七八岁，穿着蓝色的校服，蹲在老槐树下看蚂蚁搬家。我正在给一只受伤的蜜蜂包扎翅膀，突然感觉头顶一暗，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了树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