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护士！救救我闺女！”他嗓子劈得发哑，还带着点哭腔，运动鞋跟在光滑的瓷砖上磕出“噔噔”的响，慌得没个章法，裤脚沾的泥水在白墙上拖出一道蜿蜒的印子。值班的小王护士早候在那儿，推着平车跑过来接乐乐，一边扶孩子躺好一边急着催：“先去缴费台交五千押金，得做心肌酶和心电图，孩子这情况，一秒都等不起！”她认得陈建军，这半个月见他总啃凉馒头当午饭，护士站的人都知道，这男人难到了根儿上。
五千块。陈建军的脚像被钉在了原地，挪不动半分。他手忙脚乱摸出兜里揣了半天的钱，三张卡叠得皱巴巴的——一张工资卡，上个月扣完房租就剩两百多；一张是乐乐的医保卡，报销还卡在流程里；最后那张专门存的手术备用金，昨天刚取了三千交床位费，查了余额，就剩一千四百六十二块。
“还差三千五百三十八。”收费员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屏幕蓝光映着她没什么表情的脸，语气没带半分波澜，“赶紧凑齐，急诊检查拖不得，孩子心率都飘了。”
陈建军后背“唰”地冒了层冷汗，凉得透进骨头缝。他掏出手机，通讯录翻到最底下的“老周”，手指头在屏幕上悬了好一会儿，才咬着牙按下去——上次老周说有个“帮人送纸箱”的活，日结五百，不用走平台，可对方撂下句“别问里面装啥”，他当时怕沾风险，更怕走太远顾不上乐乐，硬是没接。可现在，哪还顾得上这些？
“老周，那活我接……能不能先预支三千五？我闺女在急诊，差着检查费……”他声音压得极低，尾音发颤，跟根快绷断的弦似的。可话没说完，肩膀突然让人撞了一下，手机“啪”地摔在地上，屏幕亮了，屏保上乐乐举着草莓笑的模样，正好对着来人的鞋尖。
“乐乐？”
这声音熟得让陈建军浑身一麻，像被冷电刺了下。他抬头，看见林薇站在那儿——穿一身挺括的黑西装，肩线绷得笔直，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上细巧的表，手里提着重科互联的文件袋，头发用发胶梳得一丝不苟，连根碎发都没翘起来，就是脸色比电话里听着还白，眼下青黑得像晕开的墨，一看就是刚从加班现场赶过来的，连口气都没喘。
林薇的目光先钉在手机屏上，瞳孔猛地缩了缩，又顺着陈建军的眼神往急诊室门瞅，门把手还沾着他带进来的泥点。她手无意识攥紧文件袋，纸边硌得掌心疼，声音发颤：“乐乐咋了？是……是心脏的事儿？”
陈建军弯腰捡手机，拇指使劲按灭屏幕，胸腔里憋了五年的火“噌”地就上来了。他没喊，可话里带着刺，扎得人疼：“你现在问这个，能让乐乐少受点罪吗？”他盯着林薇一身光鲜，再看看自己沾泥的外卖服、汗湿的头发，气更不打一处来，“当年你拖着箱子走的时候，咋没问过‘乐乐以后咋办’？咋没问过我一个人带她，白天跑单晚上喂药，累得直不起腰有多难？”
林薇被问得往后退了半步，高跟鞋跟在瓷砖上磕出“嗒”的一声，轻得像声叹息。她想说来着——每个月都往他留的银行卡打钱，想说来加班到凌晨时，总翻出乐乐小时候的摇篮曲录音听，可急诊室里突然传来仪器“嘀嘀——”的长鸣，小王护士匆匆跑出来，额角还沾着汗：“家属咋还没交齐费？孩子心率都掉到90了，得马上做心电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