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她爹是犯了事的官儿……”
“哼，罪奴就是罪奴！一辈子都是下贱坯子！”绿珠的声音淬毒般阴冷，“等着瞧吧，再过几日，宫里那位贵人就要来挑人了……若是她敢碍我的眼，有她好果子吃！”
脚步声渐渐远去。
林薇（婉儿）僵在原地，假山石的冰冷透过薄薄的衣衫渗入肌肤，远比秋风寒彻。
宫里贵人……挑人……
孙嬷嬷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云娘严苛到不近人情的训练、绿珠毫不掩饰的敌意……碎片般的线索，在此刻骤然拼接，显露出一个模糊却狰狞的轮廓。
这突如其来的“好运”，果然是一场精心包装的陷阱。她们被严格训练，或许根本不是为了在宴席上献艺，而是像货物一样，等待被某个权势滔天的人物挑选？那之后呢？是成为玩物，还是更不堪的命运？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几乎让她窒息。
傍晚，她拖着更加沉重的步伐回到低等婢女的住处。小菊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和满身淤青，眼中闪过一丝同情，怯生生地递过半块冷掉的粗面饼子。
“婉儿姐……司乐坊……也很辛苦吧？”小菊小声问，眼里有单纯的困惑，“她们都说，去了那里是享福呢……”
林薇（婉儿）看着小菊懵懂的眼睛，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享福？她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接过了那半块饼。
味同嚼蜡。
夜里，她再次蜷缩在冰冷的角落。身体的疼痛和绿珠那些恶毒的话语在脑中反复交织。她以为离开了浣衣局的苦役，找到了一丝生存的缝隙，却不料只是从一个牢笼，踏入了另一个更精致、更危险的牢笼。
绝望，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然而，就在这无边的黑暗里，白天那短暂的一瞬——云娘那句“尚可”的评价，绿珠那嫉恨的眼神——却像一颗微弱却顽固的火星，在心底闪烁了一下。
危险意味着机遇。既然被推到了台前，既然已经引起了注意，无论是好是坏……这或许是她唯一能接触到更多信息、甚至……寻找一线生机的地方？
她不能坐以待毙。
月光依旧冰冷。她缓缓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嫩肉里，带来一丝清晰的痛感。
接下来的路，她必须走得更加谨慎，也必须……更加勇敢。那个即将到来的“挑选”，是危机，或许，也是她唯一能抓住的……转折点？
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猫叫。她下意识地望过去，只见一道纤细的黑影敏捷地跃过墙头，消失不见。
自由，如此短暂，如此遥远。
而她，被困在这华服与丝竹构筑的深井里，井口上方，是贵人模糊的身影和同伴冰冷的敌意。她该如何在这看似繁华、实则杀机四伏的“生路”上，走下去？
第三章 试探：微光
司乐坊的气氛一日紧似一日。
云娘的训导愈发严苛，一个眼神的飘忽，一个指尖的微颤，都会招来冷冽的斥责。女孩们像被上紧了发条的偶人，在空旷的轩馆中反复旋转、跳跃，裙裾飘飞如彩蝶，面上却凝着僵硬的惶恐。空气中那丝若有似无的檀香，似乎也被一种无声的焦灼浸染，沉甸甸地压在人心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