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一声咆哮,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祭场上空。
他双手抓住自己神袍的前襟,在所有信徒惊愕茫然的注视下,猛地向外一扯!
“撕拉——!”
华贵的、象征至高神权的黑色神袍,被他硬生生撕裂,扯下,随手抛落在地,像丢弃一块肮脏的抹布。
袍下,并非想象中的苍老躯体。
那干瘦的、布满褶皱的胸膛、手臂、腰腹……每一寸裸露的皮肤上,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狰狞扭曲的暗红色纹路!那不是装饰,不是图腾,那是活生生的、仿佛由血液书写、深深烙印进肉里的——反咒!
与神袍上那些金色咒文截然不同,这些暗红纹路充满了怨毒、叛逆与毁灭的气息,它们在蠕动,在发光,像无数条毒蛇盘踞在他身上,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力量波动。
“看清楚了!你们这些被蒙蔽了千年的蠢货!”主祭,不,此刻或许该称他为叛神者,他张开布满反咒的双臂,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刺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这就是你们世代供奉的‘神明’!一头以人魂为食、贪婪无度的怪物!这千年以来,它啃噬了多少血肉?吞噬了多少魂魄?你们跪拜的,根本不是庇佑,是诅咒!”
他猛地抬手,指向身后那根开始剧烈震颤、幽光大盛的漆黑神柱。
神柱似乎被激怒了,那股低沉的吞咽声变成了尖锐的嘶鸣,柱体表面的幽光扭曲着,仿佛要凝聚成某种可怖的形状。
人群,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死水,先是绝对的静止,连呼吸都停止了。随即,无法形容的骚动如同瘟疫般炸开!
“疯了!大祭司疯了!”
“亵渎!这是对神最大的亵渎!”
“杀了他!快杀了他!”
贵族席位上,有人惊骇欲绝地尖叫,有人愤怒地起身呵斥,更有人试图指挥守卫冲上祭坛。然而,祭坛周围的空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扭曲了,那些试图靠近的守卫像是撞上了一堵透明的墙壁,被狠狠弹开。
叛神者对这些混乱置若罔闻,他反手从祭坛上抓起那柄用于行刑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短刀——本该刺向神选者心脏的凶器。他举起短刀,刀锋对准了那躁动不安的神柱,脸上是近乎癫狂的决绝,纵声狂笑:
“千年血债,今日清算!老家伙我侍奉它三十载,也恨了它三十载!今日,要么我屠了这伪神!”
他的笑声猛地一收,目光如冰冷的刀锋,扫过下方混乱惊恐的人群,一字一顿:
“要么——各位就一起殉我,成为它最后的血食!”
最后的理智之弦,崩断了。
恐慌如同燎原的烈火,瞬间吞噬了所有人。哭喊声、咒骂声、践踏声、祈求声……汇成一片混乱的狂潮。有人想往外逃,却被更后面的人堵死;有人瘫软在地,被无数只脚踩过;有人双目赤红,开始攻击身边的人,仿佛这样就能找到一条生路;更多的人,则如同无头苍蝇,在原地绝望地打转。
祭场,从神圣之地,瞬间化作了血肉磨坊,人间地狱。
阿弃依旧站在原地,周围的推搡、哭嚎、疯狂,似乎都离他很远。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右手。
那只手,稳定得不像话。
他抬起左手,抓住右臂的衣袖,轻轻一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