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一口气,上前端起药碗。药汁苦涩,一路从喉咙烧到胃里,却比不上心中的冷。
“谢娘娘赏赐。”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淑妃满意地点头:“很好。从今日起,你就是八皇子府的掌事姑姑了。”
走出永和宫,阳光刺眼。我却觉得冷,从骨头缝里透出的冷。
那年我十七岁,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六、
十八岁那年,瑾德宫迎来了第一位女主人。
江倾箬,大将军的嫡女,年方二八,明艳不可方物。瑾诺牵着她的手来到我面前,眉眼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羞涩与欢喜。
“兰因姑姑,这是倾箬,我的侧妃。”
我垂下眼睑,恭敬行礼:“奴婢给侧妃娘娘请安。”
江倾箬的声音清脆如黄莺:“早就听闻殿下身边有位兰因姑姑,今日一见,果然气质不凡。”
我笑了笑:“娘娘过誉了。”
看着瑾诺望向她时眼中的光彩,我的心像是被细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我这才惊觉,原来这些年的相伴,早已让我对他生出了不该有的情愫。
可是一个喝了绝子汤的宫女,又凭什么奢望皇子的垂青?
江倾箬性子活泼,像一簇跳动的火焰,给沉寂的瑾德宫带来了生机。她常常缠着瑾诺陪她赏花、作画、放纸鸢,瑾诺也由着她闹。
有时我端着茶点过去,会看见瑾诺在教她写字,从身后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耐心十足。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们身上,美好得像一幅画。
我默默退下。
那日黄昏,我独自在庭院里修剪花枝,瑾诺不知何时来到我身后。
“兰因姑姑近来似乎清减了些。”他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我一跳。
我忙转身行礼:“劳殿下挂心,奴婢一切安好。”
他凝视着我,目光深沉:“可是在怪我这些日子冷落了你?”
我低头:“奴婢不敢。殿下有了侧妃相伴,奴婢为您高兴。”
他沉默片刻,忽然道:“在我心里,兰因姑姑永远是特别的。”
我的心猛地一跳,抬头对上他的眼睛。那里面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快得让我抓不住。
“殿下说笑了。”我重新低下头,“天色已晚,奴婢该去准备晚膳了。”
转身的瞬间,我看见江倾箬站在廊下,正静静地看着我们。她的眼神复杂难辨,让我莫名心慌。
七、
瑾诺被封为瑾王爷的那年,我二十岁。
王府比宫殿自在许多,我的住处被安排在离瑾诺寝殿最近的厢房。他说:“这样我有事找姑姑方便些。”
王府的下人都敬重我,称我一声“兰因姑姑”。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个看似风光的掌事姑姑,不过是无根浮萍,无依无靠。
瑾诺常常在夜深时来找我,有时是让我陪他下棋,有时只是静静地坐着。他喜欢看着我泡茶,说我的动作行云流水,看着舒心。
那日他批阅奏折到深夜,我端了参汤过去。他揉着额角,神色疲惫。
“殿下早些歇息吧。”我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