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怎么做?” 苏晚卿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决绝。
青禾从包袱里翻出一支细毛笔,还有一块褪色的粗布帕子:“奴婢以前跟府里的画匠学过,能用赭石粉画细纹;再把头发剪短些,用草木灰和皂角染成灰白,装成五十岁的老妇人。咱们…… 咱们伪造一场病逝,连夜离开这里。”
苏晚卿看着镜中年轻依旧的自己,忽然笑了 —— 这张脸曾是京城贵女的骄傲,如今却成了催命符。她点了点头,任由青禾将赭石粉调成糊状,轻轻敷在眼角、额头。
笔尖划过皮肤时,有点痒,像陆承翊当年摸她发顶的力道。“夫人,忍忍,画完就像普通的老夫人了。” 青禾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滴在苏晚卿的手背上,烫得她心口发颤。
镜中的人渐渐变了模样:眼角有了细密的纹路,鬓边染着霜白,连嘴角的弧度都显得苍老。苏晚卿伸出手,摸了摸镜中 “自己” 的脸,陌生得让她心慌 —— 这是她第一次用伪装去活,也是第一次,真正尝到 “永恒” 带来的孤独。
“铠甲怎么办?” 青禾看着桌上的玄甲,声音低沉,“带着太惹眼,扔了…… 又可惜。”
苏晚卿的目光落在铠甲颈部的内衬上 —— 那缕青丝还粘在血痂里,五年了,依旧乌黑。她忽然想起陆承翊救她的那个午后,沙棘林里的风,还有他握剑时食指微扣的动作。
“埋了吧。” 苏晚卿抱起铠甲,玄甲依旧沉重,却比五年前多了几分冰冷,“埋在沙棘林,埋在他当年挡箭的地方。”
深夜的沙棘林,只有风声和虫鸣。苏晚卿亲手挖坑,指尖触到甲片时,忽然传来一阵奇异的暖意 —— 不是铁器的冷硬,反而像陆承翊当年覆在她后背的手掌温度,带着熟悉的沉稳。她愣了愣,指尖反复摩挲着甲片,那种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像一道微弱的光,悄悄藏进了她的骨血里。
“陆承翊,我要走了。” 苏晚卿把铠甲轻轻放进坑里,沙子落在甲片上,发出细碎的声响,“等我查清真相,会回来陪你的。”
青禾在一旁帮忙填土,眼泪落在沙地上,很快被风吹干。“夫人,咱们走吧,天快亮了。”
苏晚卿最后看了一眼沙棘林,转身时,忽然对青禾说:“这世间,只剩你知我是谁了。”
青禾扑进她怀里,哭得泣不成声:“夫人去哪,奴婢便去哪!奴婢一辈子跟着您,绝不会让您一个人!”
回到将军府,青禾按照计划,找了相熟的老郎中,对外宣称苏晚卿 “积劳成疾,油尽灯枯”。第二天,将军府挂起了白幡,青禾的哭声从早到晚,引来了不少村民围观。有人惋惜,有人窃喜,却没人怀疑这场 “病逝” 的真假 —— 毕竟,谁会想到 “妖女” 会用 “死亡” 来逃遁?
三天后,“苏晚卿” 的葬礼草草举行。一口薄棺被抬出将军府,埋在了陆承翊衣冠冢旁。送葬的人散去后,青禾悄悄掀开棺盖,里面只有一套苏晚卿穿过的旧襦裙,叠得整整齐齐。
当晚,苏晚卿和青禾换上粗布衣裳,坐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趁着夜色离开了边陲小城。马车驶离城门时,苏晚卿撩开帘角,最后看了一眼将军府的方向 —— 灯火已灭,只剩下一片黑暗,像她被留在身后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