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叫住我，只是在身后提醒：“放学后记得，该你值日锁门。”
我这才想起今天轮到我们俩一起值日。这个认知让我的心跳又漏了一拍。
整个下午，我都心神不宁。物理课上，老师讲解的电路图在我眼前模糊成一片。我偷偷侧过头，看程磊专注的侧脸。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那一刻，我心里涌起一种近乎虔诚的崇拜，还有一丝难以启齿的自惭形秽。
放学后，同学们陆续离开，教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梧桐树的影子在地板上拉得很长，空气中飘浮着细小的尘埃。他扫地，我擦黑板，谁都没有说话，只有粉笔灰在夕阳下飞舞的声音。
“你打算选文科还是理科？”他突然问。
我擦黑板的手顿住了。这是一个我一直逃避的问题。
“理科吧。”我说，尽管我的物理成绩一塌糊涂，化学也只是勉强跟上。选择理科，意味着要继续在我不擅长的领域挣扎，也意味着有可能继续和他同班。
他转过头来看我，眼神里带着些许诧异：“为什么？你的语文和历史不是很好吗？”
原来他也注意过我的成绩单。这个认知让我的心轻轻颤了一下。
“理科...就业面广。”我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板擦。
他点点头，没有怀疑：“那你要加把劲了，物理不是死记硬背的科目，要理解其中的逻辑。”
我默默地擦着黑板，心里的苦涩慢慢弥漫开来。为了能和他同班，我宁愿选择自己不擅长的道路。这种卑微的心思，像一颗埋在心底的种子，悄悄地生根发芽。
值日做完，我们锁上门，一起走下楼梯。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时而交错，时而分开，像极了我们之间若即若离的关系。
“我送你回去吧，顺路。”他说。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送我回家，每次他都说是“顺路”，但我查过地图，他家和我家根本不在一个方向。这种暧昧的体贴，既让我心生希望，又让我倍感煎熬。
我们并肩走在梧桐树下，落叶在脚下发出沙沙的响声。他聊起最近的NBA比赛，我虽然不懂，但还是认真听着。偶尔我们的手臂会不小心碰到一起，那种短暂的触感让我整个人都绷紧了，而他却似乎浑然不觉。
走到我家楼下，我停下脚步：“我到了。”
他从书包里掏出一本笔记：“这是我的物理笔记，你可以看看，说不定对你有帮助。”
我接过那本深蓝色的笔记本，封面上是他工整的字迹：高二物理。触手生温，仿佛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谢谢。”我说，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他摆摆手，转身离开。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梧桐树的阴影里，这才转身上楼。
那天晚上，我翻着他的物理笔记，每一页都记得那么认真，图表画得一丝不苟，重点用红笔标出。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我发现了一行小字：愿有前程可奔赴，亦有岁月可回首。
我的心猛地一跳。这是写给我的吗？还是他随便写下的句子？
十六岁的暗恋就是这样，对方随意的一句话、一个动作，都能在心底掀起惊涛骇浪。我们在这片海里浮沉，时而看到希望的曙光，时而又被现实的冷水浇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