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识字吗?”我突然问。
他沉默了一下。
“识得一些。”
“会下棋吗?”
“会一点。”
“过来,陪朕下盘棋。”
他没有犹豫,点了灯,取来棋盘。
我们就着昏暗的灯光,在床边对弈。
他执黑,我执白。
他的棋风,凌厉,果断,充满了侵略性。
每一步,都像是要致我于死地。
这棋风,我太熟悉了。
我输了。
输得很快,很惨。
“你下得很好。”我说。
“陛下承让。”他低着头,收拾棋子。
我看着他。
烛光下,他的侧脸线条很硬朗。
鼻梁很高。
一点都不像个太监。
“你进宫几年了?”我问。
“回陛下,三年。”
三年。
顾家出事,也是三年前。
太巧了。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我凑近了些。
一股很淡的味道。
不是宫里常见的熏香。
是皂角。
最普通,最便宜的皂角。
顾凛以前也用这个。
他说,不喜欢那些香得发腻的东西。
凌宴收拾棋子的手停住了。
他没抬头。
“奴婢……奴婢用不惯宫里的东西。”
“是吗?”我轻笑一声,“退下吧。”
他收拾好东西,安静地退了出去。
我躺回床上,看着帐顶。
一夜无眠。
顾凛,是你吗?
你没死,对不对?
你回来,是想杀了我,为顾家报仇吗?
好啊。
我等着。
二、他的手,不像太监
第二天,我故意刁难他。
让他去御花园,把西域进贡的火莲一盆盆搬到暖房。
火莲娇贵,叶子一碰就碎。
花盆是白玉的,又重又滑。
稍有不慎,就是死罪。
宫里没人敢接这个活。
凌宴接了。
他一个人,从清晨搬到傍晚。
我坐在亭子里,远远地看。
他没用内侍监的推车。
一盆一盆,全靠手抱。
他的动作很稳。
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抱着最后一盆火莲,从我面前走过。
额头上全是汗。
嘴唇干得起了皮。
但他腰杆挺得笔直。
那身灰色的内侍服,穿在他身上,硬是穿出了一股将军的气势。
他没看我,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了。
晚上,他照常来伺候。
我让他给我捏肩。
他的手搭在我肩膀上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他僵了一下。
然后,力道适中地捏了起来。
他的手很大。
掌心很烫。
隔着薄薄的衣料,那温度几乎要灼伤我的皮肤。
我闭着眼。
“凌宴。”
“奴婢在。”
“你的手,不像太监。”
他的动作停了。
寝殿里,一片死寂。
我能听到他陡然加重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
“奴婢……奴婢进宫前,在乡下做惯了粗活。”
这个借口,很拙劣。
我没戳穿。
“是吗?都做过什么?”
“砍柴,挑水,种地。”
我笑了。
“不像。”我说,“你这双手,更像握刀的手。”
他的手猛地收紧。
肩胛骨被他捏得生疼。
杀气。
我清楚地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毫不掩饰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