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的光。照亮了他面前的一小块地方。
我看到了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相框。
我看不清相框里的照片。
但我能看到。陈默会时不时地。停下手中的动作。伸出手。极其温柔地。抚摸一下那个相框。
那个动作。充满了眷恋和悲伤。
然后。他会重新转回去。继续疯狂地敲击键盘。
我拿着望远镜。在天台的冷风中。站了很久。
我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
但我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犯法工厂。
这更像……
更像一个。疯子。
在用一种自毁的方式。试图去建造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世界。
4
我在天台上吹了半夜的冷风。脑子一片混乱。
望远镜里看到的那一幕。太有冲击力了。一个被机器包围的人。身上还插着管子。这根本不是正常生活。这是在玩命。
我决定不能再等了。我必须进去。
第二天一早。我揣着当初忘了给他的备用钥匙。又回去了。
我站在门口。心脏砰砰跳。
我祈祷他今天没有反锁。
钥匙插进去。轻轻一拧。
开了。
门开了一条缝。一股夹杂着臭氧和灰尘的热浪。混着巨大的嗡嗡声。瞬间涌了出来。
我差点被顶个跟头。
太热了。屋里的温度。起码有四十度。像个桑拿房。
我悄悄探头进去看。
客厅。就是我昨天在望远镜里看到的样子。不。比那更夸张。那些服务器机柜。从地板一直堆到天花板。只在中间留出一条勉强能过一个人的小道。
无数的指示灯。像一片由数据构成的星空。在我眼前闪烁。
我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碰到什么线。
厨房和卫生间也没能幸免。浴缸里都塞满了机器。只有马桶还空着。
我慢慢地。向我的卧室。也就是陈默待的那个房间挪过去。
门虚掩着。
我听见里面。有键盘的声音。还有……说话的声音。
是陈默。
他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疲惫和……爱意。
他说。
“小雅。别怕。很快了。我很快就能让你……完整地说话了。”
“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就在大学的图书馆。那天阳光很好。你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
“我知道你记得。你的数据核心里。有那天的记录。我把它放在了最重要的位置。”
我的血。一下子凉了。
小雅？
他在跟谁说话？
我鼓起勇气。透过门缝往里看。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背对着我。坐在那台巨大的黑色服务器前面。就是我昨晚看到的样子。他身上的管子。好像更多了。
他面前的屏幕上。飞快地滚动着瀑布一样的数据流。
他根本不是在跟人说话。
他是在跟那台机器说话。
他管那些机器。叫“她”。叫“小雅”。
我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这人彻底疯了。
我吓得转身就想跑。
结果。我太紧张了。脚下被一根电线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一扑。撞在了门上。
门。开了。
房间里。键盘的声音。戛然而止。
陈默那僵硬的、如同生锈的机器人一样的脖子。一点一点地。转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