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里踩的。」
「见义勇为那个？」医生突然抬头看他。
高振华一愣。
「早上刷到新闻了。」医生指了指墙上的电视，本地电视台正在播报——
「昨日运河女子落水事件引发热议，救人者反被起诉侵犯肖像权……」
画面切到一段模糊的视频，正是他跳河救人的背影。
高振华盯着电视，喉咙发紧。
「那女的真不是东西。」医生低头给他包扎，声音压得很低，「你别往心里去。」
他没说话，盯着天花板，灯管晃得眼睛疼。
……
从医院出来，手机炸了。
未接来电十几个，微信消息99+，抖音私信塞满信箱。
他点开最新的一条——
「高先生，我是律师，可以免费帮你打官司。」
再往下滑——
「兄弟挺住！那女的被人肉出来了！」
高振华手指一顿，点开链接。
一个名为「杭州白眼狼」的帖子被顶到首页，里面详细扒出了落水女人的信息——
林嘉，32岁，某保险公司职员，曾因医闹纠纷上过新闻。
底下附着一张医院监控截图，林嘉正揪着一名医生的领子嘶吼，表情狰狞。
评论区炸了锅——
「原来是她！三年前就是她害得李医生自杀！」
「这种人就该淹死！」
「人肉她！让她社会性死亡！」
高振华盯着屏幕，胸口发闷。
他往下翻，看到有人贴出了林嘉的住址、电话，甚至孩子的幼儿园信息。
他退出页面，关掉手机，站在路边点了根烟。
烟烧到一半，电话响了。
「喂，是高振华吗？」一个陌生女声，带着哭腔。
「你是？」
「我是林嘉……求求你，把视频删了吧……」
高振华捏着烟的手顿住。
「我孩子被骚扰了，家门口被人泼油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电话那头传来小孩的哭声，背景音嘈杂，像是有人在砸门。
高振华把烟摁灭，声音发哑：「视频不是我传的。」
「可他们说是你发的！求你了，我撤诉，我道歉，你让他们停手……」
电话突然中断，只剩下忙音。
高振华站在原地，风吹得他眼眶发干。
……
下午两点，他准时到了工地。
包工头叼着烟打量他：「脚怎么了？」
「没事，能干活。」
「搬水泥，一车50，干不干？」
「干。」
高振华套上手套，一袋水泥扛上肩的瞬间，脚底的伤口崩开了，血渗进袜子里。
他咬着牙，一趟一趟地搬，汗水混着灰尘糊在脸上，工服后背湿透，黏在皮肤上。
搬完第三车，他靠在墙根喘气，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微博热搜第五：「杭州落水女子曾逼死医生」。
点进去，第一条是三年前的新闻——
「患者家属大闹医院，李医生不堪压力跳楼身亡。」
配图里，林嘉指着医生的鼻子骂，而李医生低着头，眼镜碎了一半。
评论区一片骂声，有人甚至发起了「给林嘉送花圈」的众筹。
高振华关掉手机，仰头灌了半瓶水，水顺着下巴滴到地上，很快被晒干。
……
晚上收工的时候，包工头塞给他两百块钱：「明天还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