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放窝在车后座，把笔记本搁大腿上，屏幕亮度调到最暗，还是刺得眼皮直跳。
技术室把“零点钟声”聊天室两年记录全扒了下来，压缩包命名简单粗暴deadchat.rar。他解压后先被文件名震住——上千个txt，按日期排，密密麻麻像墓碑。他随手点开去年六月，头三行就把烟吓掉：
23:59 Mr.0：Who’s next？
00:01 游泳冠军李洋：哈哈哈，肯定不是我。
01:43 李洋抢救无效死亡。
顾放骂了句“操”，把烟捡起来接着抽，烟灰落在键盘缝里，他也不掸。
再往前翻，模式一模一样：Mr.0先提问，两小时内必有人下线，且永远下线。死亡方式五花八门，表面看全是意外，像老天爷随手收人头。可顾放不信老天爷这么勤快，他信有人躲在屏幕后当死神客服。
沈莳趴副驾，拿平板画人物关系，线条乱得像猫玩毛线。她圈出所有死者，在旁边标“网络黑料”：
游泳冠军——曾把队友按泳池里“开玩笑”，视频被删。
抄袭画家——学生举报帖被压，账号炸号。
肇事司机——斑马线拖行老太，热搜秒撤。
她拿红笔连线，末端汇成同一个箭头：网络暴力加害者。沈莳伸懒腰，骨头咔一声，像旧椅子散架：“看出来没？这不是连环杀人，是公开处刑，观众还是同一个人。”
顾放盯着屏幕，眼底挂两团青：“审判者就藏在聊天室，得想办法钓他。”
天刚蒙蒙亮，灰光从海那边渗过来，像没搅匀的牛奶。顾放拉车门，一股潮气扑进来，带着柴油味。他带队直奔技侦机房，把值班小哥从折叠床上拎起：“给我查，谁有管理员权限。”
小哥睡眼惺忪，敲几行代码，屏幕蹦出一串数字：ID Mr.0，注册IP是境外代理，跳得像青蛙。
再往下，出现国内真实地址——鲸城老城区，离钟楼不到两公里，节点名：回声网咖。
网咖开在地下，门口招牌掉了一半，剩下“回”字孤零零晃。
早上六点，里面烟雾比空气重，烟头像星星插满烟灰缸。顾放带人冲进去，前台小妹正敷面膜，被吓得面膜裂到下巴。
根据MAC，机器在最后一排，靠墙角，摄像头刚好被广告牌挡。
机子还热，屏幕停在登录页，键盘掉了两颗键：W和H，像故意啃掉。
桌上剩半瓶冰美式，杯壁水珠在滴，说明人刚跑。顾放调监控，只拍到背影，帽衫，渔夫帽，身高一米七左右，走路外八，鞋底沾有白色粉尘——他放大看，是石灰，和钟楼内壁涂层一致。
沈莳跟在后面，顺手拿走桌上便签，上面用铅笔乱画，线条拼成一只鲸，鲸尾断了，跟怀表同款。
回局里路上，顾放手机“叮”一声，聊天室弹出@全员：
Mr.0：23:59，钟楼，Who’s next？
配图是黑白像素，怀表倒转，时间停在00:13。
顾放盯着屏幕，指节发白。
沈莳把便签递给他：“人家下战书了，还贴心附赠地址。”
顾放咬牙：“那就去，老子倒要看看，是神是鬼。”
日光彻底升起，照在钟楼尖顶，像给老人戴顶破锡帽。指针仍卡在第13格，风吹不动，鸟落即飞，好像连乌鸦都嫌晦气。
顾放抬头，眼睛被光刺得眯成线，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祖父哄他：钟不走，就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