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墙上的那面照片墙，是他们这个清贫小家里唯一还算温馨的角落。大大小小的相框里，装着他们从恋爱到结婚、再到女儿朵朵出生以来的点滴。每一张照片里，江晚都依偎在他身边，笑得明媚灿烂。陆沉的目光死死钉在那面墙上，那些曾经甜蜜的瞬间，此刻都化作了最恶毒的嘲讽。
他喘着粗气，胸腔剧烈起伏，一步步走过去。没有怒吼，没有质问，只有一种毁灭的冲动在血液里疯狂叫嚣。他伸出手，不是去触碰，而是猛地抓住一个木质相框的边缘——
“哐当！”
相框被他狠狠掼在地上！玻璃瞬间炸裂，碎片四溅，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冰冷刺目的寒光。相框里那张他们第一次旅行、在简陋小旅馆前的合影，江晚的笑脸被裂痕无情地割裂。
巨大的声响惊醒了卧室里的江晚。
“陆沉？怎么了？”江晚带着浓重睡意的、有些惊慌的声音从卧室传来，紧接着是窸窸窣窣下床的声音。
陆沉充耳不闻。他像一头彻底被激怒的困兽，眼睛里布满了骇人的血丝，双手不停地抓向照片墙。
“哐啷！”
“哗啦！”
一个又一个相框被他粗暴地扯下，狠狠地砸在地板上、墙壁上。玻璃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如同冰雹砸落。照片上那些甜蜜的、羞涩的、幸福的瞬间，在飞溅的玻璃渣中支离破碎。朵朵百日照上那纯真的笑脸，也被踩在了一地狼藉之下。
“陆沉！你疯了吗！”江晚冲了出来，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睡衣。客厅里一片狼藉，玻璃碎片在昏暗光线下如同铺了一地的碎钻，映着她瞬间煞白的脸。她看着陆沉疯狂地摧毁着他们过往的一切，看着他血红的、完全不似人类的眼睛，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
陆沉终于停手。他背对着江晚，肩膀因为剧烈的喘息而耸动着。满地的玻璃碎片映着他扭曲的倒影。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死寂的冰冷。他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一寸寸刮过江晚惊惶失措的脸。
“我疯了？”陆沉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子，“‘云顶’门口的迈巴赫，舒服吗？”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眼神里是彻骨的绝望和恨意，“江晚，你真行啊。我他妈骑着破电瓶车给人当孙子，你在别的男人车里当公主！这破日子，这穷酸气，是不是早就把你熏够了？”
江晚的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由煞白瞬间褪成死灰。她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一点声音。陆沉知道了！他竟然看见了！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看着陆沉那双燃烧着毁灭火焰的眼睛，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在她走出那辆迈巴赫的时候，就已经被彻底碾碎了，再也拼不回来。
陆沉没有再逼问，他看懂了江晚脸上那份无法掩饰的惊骇和默认。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猛地转身，大步冲进了厨房。
厨房里传出令人牙酸的“噌——噌——噌——”声，单调、冰冷、带着一种磨刀霍霍的杀气，在死寂的深夜里，一声声，清晰地钻进江晚的耳朵里，像钝刀子割着她的神经。她僵立在客厅中央，脚下是满地的玻璃碎片和破碎的过往，厨房里是丈夫磨刀的死亡节奏。她浑身冰冷，连指尖都在颤抖，巨大的恐惧让她动弹不得，只能绝望地听着那声音，一下，又一下，仿佛在为她敲响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