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他半晌，点点头：“好！”
我弯腰捡起撕碎的符纸。
有的被皇姐的奴仆踩到了脚下，我伸手去捡，反被狠狠地踩在手背上。
有的飘落到院子中的荷花池子中。
初春时节，池水刺骨，天空中又飘起了雪花。
我解开披风，提起裙摆，深一脚浅一脚走入水中。
池水比母妃死去那天的尸体还要冰凉刺骨。
身子微微颤抖，我勉力捡起几片湿透的符纸，哆哆嗦嗦地爬上了岸边。
手心紧紧攥着单薄的纸片，我将它扔到皇姐手中：“拿着吧。”
皇姐故作惊讶：“下次不要这么任性了！不然我也没办法帮你。”
说罢，她用手帕包好平安符递给晏昭：“我好不容易在佛祖前磕头求来的，就这么被皇妹毁了。你再陪我去求一个，好吗？”
二人携手远去。
我瑟缩着走出院外，唯愿这一世，长长久久地走出他们的世界。
兰台寺下台阶千层。
突然，我眼前恍惚，双腿发软，滚下台阶。
失去意识之前，我看到了白色人影飞扑过来，试图抓住我的手，却什么也没抓到。
4.
我做了一个梦。
梦中我十三岁，长姐又要命人将我绑在柱子上练习射箭。
我实在受不了，拼命爬到冷宫一棵高高的古槐树上。
我在树上躲了一天，又饿又困，正巧遇见了初入宫闱迷路的晏昭。
温润的少年在树下微微漾开笑意，张开双手：“别怕，有我！”
那才是我与晏昭的初见，他也不止一次救我。
长公主把我充当射箭的草垛，晏昭将我看做取悦心爱之人的靶子。
我以为的初遇，恐怕全是他的精心设计。
我大汗淋漓，自梦中惊醒，睁眼一看，紧紧握着的竟是晏昭的手。
我慌忙松开，问他：“晏大人为何在我寝宫？”
他身着绛紫色的官袍，眉眼柔和，浮现出隐隐的疏离感。
前世的温柔和狠厉，梦中的光风霁月，清雅面孔下是一层又一层面具，令我胆寒。
晏昭淡淡开口：“公主忘了，微臣忙着青州贪腐一案，皇帝特许我入宫禀报，无须通传。你在梦中叫了微臣的名字，似乎做了噩梦。”
我坐起身，捏紧薄被。
“与你无关。晏大人请回吧，于礼不合。”
晏昭愕然，放柔了语气，温声道：“公主昨日不该和长公主耍性子。身体好些，再去和长公主赔礼道歉。”
耳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爆炸开来，一阵阵的嗡鸣声。
我气极反笑：“是不是我说什么都是在无理取闹？那个平安符是我一步一叩，颂了一千遍《法华经》求来的。”
“我不会去的，你走吧。”
晏昭嘴唇微抿，垂下双眸，缓缓站起身子：
“我并非故意缺席你的驸马遴选。长公主爱宠丢失，伤心不已，我实在于心不忍。”
“你要赌气使性子也要有限度，我不能看你犯错坐视不管。”
我扬起头，直视他，字字铿锵。
“大可不必。照应皇姐是理所当然。我衷心祝愿你和皇姐早结连理，终成眷属！”
看来晏昭只知我遣散所有驸马人选，并不知我已与裴铮订婚。
前世，他帮皇姐寻找丢失的鹦鹉，迟迟未出现在金殿。 我捧着赐婚如意，在他的府上等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