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阿桃去虎丘山采桂花,回来就说头晕,夜里竟发起高烧,胡言乱语说看见个穿红衣服的姑娘拉她的手。”张寡妇抹着眼泪,从袖中掏出一支银钗,“今早我发现她枕头下多了这个,这不是我们家的东西!”
沈砚清接过银钗,只见钗头雕着一朵海棠,钗身上刻着极小的“怜卿”二字。他正疑惑,身旁的观音忽然开口:“这是画中物。”她走到阿桃身边,伸出手指,指尖的微光落在阿桃眉心,“这姑娘的魂魄,被一幅古画勾走了。”
“画?”沈砚清追问。
“是前朝画家顾闳中的《海棠仕女图》。”观音的目光飘向窗外,仿佛能穿透雨幕看到远处,“那幅画里的仕女,本是南宋时的一位歌姬,名叫怜卿,因痴情而死,魂魄附在画中。她见阿桃心性纯良,又与她有几分相似,便想将阿桃的魂魄留在画中,替她看看这三百年后的人间。”
张寡妇听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菩萨救命!求您救救我的女儿!”
观音扶起她,轻声道:“莫慌。你随我来。”她走到沈砚清的画案前,指尖在《杨柳观音图》上一点,绢本忽然泛起金光,竟在案上展开一道门,门后是朦胧的烟霞,隐约能看到成片的海棠花。“这是画中世界,阿桃的魂魄就在里面。沈先生,你需随我一同进去,用你的画笔,将怜卿的执念化解。”
沈砚清握紧了狼毫,心中虽有惧意,却更不忍见阿桃枉死。他点了点头,跟着观音走进那道金光。穿过门的瞬间,一股暖香扑面而来,脚下是柔软的花瓣,四周是开得正盛的海棠,远处有一座小楼,楼里传来低低的琵琶声。
“那就是怜卿的住处。”观音指着小楼,“她被困在画中三百年,每日都在弹琵琶,等那个负了她的书生。你要做的,是画出她与书生的结局,让她放下执念。”
沈砚清走到楼前,推开门。屋内摆着一张梳妆台,台上放着一面铜镜,镜中映着一个穿红衣的女子,正低头弹琵琶,正是阿桃口中的红衣姑娘。听到动静,女子回头,她的眉眼与阿桃有七分相似,只是眼底满是哀怨。
“你们是谁?”怜卿的声音带着哭腔,琵琶声戛然而止。
“我们是来帮你的。”沈砚清走上前,将那支银钗放在桌上,“这是你的钗吧?你把阿桃的魂魄留在这里,她的母亲在外面急得快要疯了。”
怜卿拿起银钗,指尖微微颤抖:“我只是想让她替我看看,他有没有回来……三百年前,他说考完科举就来娶我,可我等了一年又一年,只等到他高中状元、娶了宰相女儿的消息。我死的时候,手里攥着的就是这支钗。”
观音走到她身边,轻声道:“执念如锁,困住的不是别人,是你自己。你看窗外的海棠,每年都开得这样好,可你却只看得见自己的眼泪。沈先生,画吧。”
沈砚清点头,铺开随身携带的宣纸,蘸饱了墨。他没有画怜卿的哀怨,也没有画书生的负心,而是画了一个雪夜——书生穿着官服,站在怜卿的坟前,手里拿着一支海棠钗,雪落在他的肩上,他的脸上满是悔恨。画的最后,他添了一行字:“此生负你,来生必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