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撬开母亲遗物里的红木首饰盒,摸出枚小银锁。
上面刻着“阿辰”,还有日期——是我生日。
内侧那道浅痕,和我丢的长命锁一模一样。
1
我攥着银锁往外婆家跑,鞋跟磕马路牙子。
疼得咧嘴也没停,手心被锁硌出印子。
推开门,外婆正坐在藤椅上择菠菜。
竹篮里的菠菜沾着水珠,绿油油的。
“外婆,你看这个!”我把银锁递过去。
指尖发僵,刚才攥得太用力。
外婆放下菜,接银锁的手顿了顿。
老花镜滑到鼻尖,她没扶,凑着光看。
指腹反复蹭“阿辰”俩字,蹭得锁面发亮。
“这是你妈二十岁时打的。”她声音哑。
“可日期是我生日!”我往前凑,膝盖顶藤椅。
“还有这痕,跟我丢的长命锁一模一样!”
外婆突然攥紧银锁,指节泛白。
像抓着烫手的东西,塞回我手里时很快。
“别问了。”她低头择菜,动作变快。
菠菜梗被掐得咯吱响,断成一截截。
“这跟我有关啊!”我抓住她手腕。
她皮肤薄,青色血管看得清。
“阿辰是谁?妈为啥藏这锁这么多年?”
外婆没抬头,手在竹篮里翻来翻去。
半天没择出一片菜,她才抬眼。
眼里蒙着雾,像要哭。
“你妈当年把锁埋过,后来又挖出来。”
这话让我一愣,刚要追问,她又说:
“你去翻她旧东西吧,说不定记了啥。”
我捏着银锁起身,锁身凉得贴掌心。
走到门口,听见外婆叹气。
“你妈这辈子,藏的事比菜根还多。”
2
回到家,我把母亲的衣柜全翻了。
樟脑丸味混着她的洗衣液香,冲鼻子。
我揉了揉眼,继续扒拉衣服。
衣柜最底层,压着个深褐色绒布包。
边角磨白了,拉链拉得紧。
我拽了两下才拉开,里面是本硬壳日记。
封面印着“牡丹”,早停产的样式。
翻开第一页,是母亲年轻时的字。
比后来的娟秀,还带点稚气。
“银铺师傅说‘辰’字笔画多,刻小了不清。”
“我偏要刻,他的名字,得清楚。”
我手指蹭过“阿辰”,墨迹还没完全干似的。
再往后翻,没提阿辰是谁。
只记些零碎事:“他送我上课,筐里有热栗子。”
“说等我毕业,再打枚锁,凑成对,给孩子戴。”
我把日记贴胸口,鼻子发酸。
母亲从没跟我说过这些。
她提年轻时,总说“都是平常日子”。
翻到某页,字迹突然变潦草。
墨水晕开好几处,像写时手在抖。
“巷口看见他了,抱着个孩子。”
“孩子脖子上有银锁,不是我打的那枚。”
“我喊他名字,他没回头。”
我的指尖掐进掌心,有点疼。
下一页只有一句话:“锁先收着,也许用不上了。”
日期是我出生前三个月。
剩下的页数是空的,最后一页有铅笔印。
画着枚小银锁,没刻字,只一道浅痕。
跟我旧锁、新找的银锁,分毫不差。
我把日记塞回绒布包,听见钥匙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