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定地看着我，嘴唇剧烈地抖动着，仿佛有什么话要冲破喉咙。但最终，她却只是惨然一笑，摇了摇头，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没什么。我就是太累了。”
那场争吵，不欢而散。
从那以后，她变得更加“不可理喻”。
她开始像个偏执狂一样，监控我的作息。甚至有一次，在我连续工作四十八小时，不接任何电话之后，她竟然冲进了我的办公室，当着我所有下属和实习医生的面，一把拔掉了我电脑的电源。
“顾决！你跟我回家！”她像一头愤怒的母狮，眼睛通红地瞪着我。
整个办公室死一般寂静。我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有惊讶，有同情，还有看好戏的幸灾乐祸。我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我顾决，这个在医院里说一不二、视专业为生命的人，竟然被一个女人如此羞辱。
“你疯了吗？！”我压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你知不知道我正在写一份多重要的报告？！滚出去！”
“报告比你的命重要吗？！”她也在嘶吼。
“对！比我的命重要！更比你重要！”那句话，恶毒又伤人，像一把冰冷的刀子，不假思索地刺了出去。
我看到她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这句话抽干了所有力气。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她死死咬着嘴唇，看了我很久很久，眼神里充满了破碎的东西。然后，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像个战败的士兵，背影萧瑟，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
那是我最后一次，在医院里见到她。
我们的冷战，从那天起，进入了冰河期。
直到一个月前，她拿着一张体检预约单，堵在了家门口，不让我去上班。
“顾决，我们一起去做个全面的心脏检查吧，”她几乎是在恳求，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我最近总是心慌得厉害，真的。”
我扫了一眼那张预约单，上面的项目细致到可笑，甚至包括了一些极其罕见的基因检测。我一把将那张纸挥开，纸片飘飘悠悠地落在地上。
“你有病就自己去挂号，别在这里装神弄鬼，耽误我的时间。我的心脏有没有问题，我自己不清楚？你是信不过我这个心外科主任，还是信不过你自己？”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被我吼得愣住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在眼眶里打转，“我只是……我只是有点怕。”
“怕什么？”我冷笑一声，俯身靠近她，用最伤人的语气说，“怕我猝死在手术台上，没人给你挣钱了？”
那句话说完，我自己都愣了一下。我看到她眼中最后的光，熄灭了。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承受不住这句恶毒的诅咒。她缓缓地蹲下身，捡起那张被我丢弃的预约单，用手指，一点一点地，小心翼翼地抚平上面的褶皱。然后，她抬起头，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死寂般的眼神看着我。
“顾决，”她一字一顿地说，“你会后悔的。”
说完，她转身跑了出去。
我没有追。我只觉得她可笑，又可悲。后悔？我顾决的人生字典里，从来没有这两个字。
从那天起，我们彻底断了联系。我住在医院，她也再没有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