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却是一片冰封的荒原。
6
转机发生在次年春末。
宫中举办百花宴，三品以上官员及家眷皆需出席。
按惯例，沈未晞这种庶女是无缘参与的。但不知为何，名单下来，竟有她的名字。
嫡母王氏捏着名单，脸色不虞地扫了她一眼，终究没说什么，只吩咐下人给她赶制一身“得体”的衣裳。
赴宴那日，沈未晞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水蓝色衣裙，脂粉未施，跟在珠光宝气的沈惊鸿和几位嫡出姐妹身后，像一只误入凤凰群的小麻雀。
沈惊鸿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一袭烟霞色罗裙，环佩叮咚，行走间香风细细，瞬间吸引了无数目光。
她含羞带怯地望向上首方向，那里，摄政王萧衍正与皇帝低声交谈。
宴至酣处，丝竹管弦，觥筹交错。
沈未晞始终安静地坐在最角落，低眉顺眼，仿佛与周遭的喧闹隔绝。
直到，一个清冷低沉的声音，穿透了满殿的繁华，清晰地响起。
“陛下。”
整个大殿，霎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起身离席，走到御前的摄政王萧衍身上。
他撩起衣袍，竟是郑重其事地行了一礼，声音平稳，却掷地有声：“臣，倾慕沈尚书次女未晞小姐已久，今日冒昧，恳请陛下赐婚。”
“哐当——”
不知是谁失手打翻了酒杯。
死寂。
比刚才更彻底的死寂。
无数道目光，先是惊愕地投向萧衍，然后，齐刷刷地，如同利箭一般，射向了角落那个水蓝色的、单薄的身影。
沈未晞清晰地感觉到，身旁沈惊鸿那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淬毒的目光，以及嫡母王氏瞬间煞白的脸。
高座上的年轻皇帝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笑道：“皇叔竟也有主动求娶的一天？这可是大喜事！沈爱卿，你意下如何？”
沈尚书早已惊得离席，跪伏在地，声音发颤：“臣……臣惶恐！小女蒲柳之姿，岂敢高攀王爷……”
“诶，皇叔看中，便是她的福气。”皇帝大手一挥，“拟旨，赐婚摄政王萧衍与沈氏次女未晞，择吉日成婚！”
内侍高声唱喏，旨意顷刻便成。
萧衍谢恩，转身，一步步朝着沈未晞走来。
殿内静得能听见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他停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无形的压迫感。他伸出手，掌心朝上，是一个等待的姿态。
7
前世，她便是这样，在众人或艳羡或嫉妒的目光中，颤抖着将手放入他的掌心，以为抓住了毕生的幸福。
沈未晞缓缓抬起头。
脸上没有众人预想中的狂喜、惶恐或是羞涩，只有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
她看着萧衍那双深邃的眼眸，那里依旧没有什么温度，或许，还藏着一丝对于即将完美复刻“珍藏”的志在必得。
她慢慢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并无形凌乱的衣摆。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没有将手给他，而是微微侧身，向着高座上的皇帝，以及……他身边的萧衍，屈膝行了一个标准到无可挑剔的宫礼。
声音清凌凌的，如同玉珠落盘，清晰地响彻大殿：
“臣女，谢陛下隆恩。”
她直起身，这才转向萧衍，双手接过内侍匆匆送来的、明黄的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