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的萧衍也转身离去,自始至终,未曾向她这个“人肉脚垫”投来一瞥。
风雪更急。
直到王府的仪仗彻底消失在院门外,直到院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沈未晞才慢慢地,用一种极其僵硬迟缓的姿态,直起了身子。
膝盖早已麻木,刺骨的冷意几乎冻结了血液。
她低头,看着自己一双冻疮遍布、又被划得鲜血淋漓的手,缓缓地,扯出一个极淡、极冷的笑。
贱骨头?
是啊,前世的她,可不就是一块被所谓的亲情、爱情碾磨成泥的贱骨头么?
她伸出舌尖,轻轻舔去手背上那点将凝未凝的血渍。
铁锈般的腥甜气息在口腔里弥漫开,带着一种令人作呕,又令人清醒的味道。
“姐姐,”她无声地翕动嘴唇,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萧衍……你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4
接下来的半年,沈未晞安静得如同沈府角落里的一粒尘埃。
她依旧是那个不起眼的庶女,住在最偏僻的院落,穿着半旧的衣裳,吃着冷炙残羹。仿佛雪地里那场羞辱从未发生。
只有贴身丫鬟春桃偶尔会觉得,小姐似乎有些不同了。
她不再像过去那样,偷偷羡慕地望着嫡姐的院子,也不再因为下人的苛待而暗自垂泪。
她的话变得更少,眼神却更深,像一口古井,望不见底。
沈未晞开始偷偷调理身体。
她用攒下的极少月例,通过春桃从外面买来最普通的药材,对照着前世偶然得到的一张古方,一点点祛除体内积年的寒毒,滋养这具亏损严重的身体。
她甚至开始偷偷练习写字。
前世,为了更像沈惊鸿,她在萧衍的“期望”下,苦练沈惊鸿那一手秀丽的簪花小楷。
如今,她写的却是另一种筋骨初显、隐带锋棱的字迹。
夜深人静时,她会就着昏暗的灯火,对着一方模糊的铜镜,细细端详自己的脸。
她和沈惊鸿,本就有着三四分的相似。尤其是眉眼轮廓。
前世,萧衍最爱用手指,一遍遍描摹她的眉眼,眼神却总是透过她,看向另一个人。那时她蠢,以为那是深情。
现在想来,那不过是他在确认,她这个“赝品”,是否足够像他的“白月光”。
沈未晞抬手,指尖冰凉的触感落在眉骨上。
既然你们都喜欢这张脸……
那我不妨,让它变得更像一些。
像到,足以以假乱真。像到,让你们自己也分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5
日子水一般流过。
期间,沈惊鸿回府过一次,是随着摄政王的车驾一同回来的。名义上是归宁,实则是炫耀。
她穿着云锦坊最新的流光缎,鬓边的红宝石头面熠熠生辉,衬得她容颜愈发娇艳,依在萧衍身边,巧笑倩兮。
萧衍依旧是那副清冷矜贵的模样,目光偶尔掠过角落里的沈未晞,淡漠得如同看一件摆设。
沈未晞垂着头,规规矩矩地行礼,扮演着怯懦卑微的庶妹角色。
只是在无人注意的瞬间,她的目光与沈惊鸿对上。
沈惊鸿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与轻蔑,仿佛在说:看,你这辈子,只配活在我的影子下。
沈未晞微微弯起唇角,露出一个怯怯的、讨好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