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我皱着眉往下翻，指尖碰到相册的纸页，有点发脆，生怕一用力就撕破了。下一页是毕业照，照片被塑封过，边缘有点翘。照片里人挤人，大家都穿着校服，脸上的表情又兴奋又紧张。我站在最左边，肩膀还挨着班长，手里攥着衣角，笑得特别僵硬。林晓在人群另一头，站在第二排，身边是她的同桌，两个人正偷偷咬耳朵，她的头发比之前长了点，扎了个低马尾，侧脸的轮廓软软的。我们中间隔了三排人，连影子都没挨到一起。我记得拍毕业照那天特别热，太阳晒得人头晕，校服后背都湿了一片。散场的时候，林晓突然从后面叫住我，把一本新的《小王子》塞给我，手指碰到我的手心，凉丝丝的。她说 “我家要搬去南方了，以后得在那边读高中”，声音有点低，不像平时那么活泼。我捏着书脊，指尖都出汗了，书皮都被我攥得有点皱，想问她要个手机号，想问她 “以后还能联系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 怕她拒绝，更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回家路上，我把书抱在怀里，走几步就翻开看一眼，直到翻到最后一页，也没找到联系方式。后来才发现，书的封面内侧，贴着一张小小的便利贴，上面写着 “保持热爱，奔赴山海”，字迹娟秀，还画了个小小的向日葵，是林晓的笔迹。我把便利贴小心翼翼揭下来，夹在书里，到现在都没丢。
相册最后一页是空的，只有一道浅浅的折痕，是当年我总把这页折起来当书签留下的印子 —— 那时候总想着，等有了新的照片，就贴在这里，比如和林晓的合照，比如高考后的录取通知书。可到最后，这页还是空的。突然想起搬家前，我妈收拾房间时，拿着这本相册翻了翻，皱着眉问我 “都多少年了，没用就扔了吧，占地方”，我当时嘴硬说 “留着还有用，万一以后同学聚会用得上呢”，转头就把它塞进了纸箱最底层，压在旧衣服下面 —— 其实我知道，我就是舍不得扔，舍不得那些没说出口的话，舍不得那个夏天。原来有些回忆不是忘了，是故意藏起来了，像埋在土里的种子，平时安安静静的，等着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突然就破土冒芽了。
窗外的夕阳斜斜地照进来，落在相册上，把照片里的向日葵映得更亮了，连林晓的笑脸都好像鲜活了起来。我伸手摸了摸照片里林晓的笑脸，指尖碰到塑料封皮，有点凉，心里却暖暖的。突然就有个念头冒出来：想去南方看看。说不定她还在那座有向日葵的城市里，说不定她开了家小书店，店里摆满了《小王子》；说不定她也还留着当年那本《小王子》，书里还夹着我没看到的联系方式；说不定哪天走在街上，我会突然看到一个穿碎花裙的姑娘，举着本《小王子》，笑着朝我挥手，像十七岁那年一样，说一句 “好久不见”。
把相册放进书架最显眼的位置，挨着我现在读的书，这样每天都能看到。转身去厨房煮了碗面，水开了冒的热气氤氲在眼前，模糊了视线。我往锅里打了个鸡蛋，看着鸡蛋慢慢凝固，突然就想起当年和林晓一起吃的早餐 —— 她总爱买两个茶叶蛋，塞给我一个，说 “吃蛋补脑子，以后考大学用得上”。恍惚间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夏天，向日葵花田里，林晓的声音轻轻的，风里满是甜腻的冰淇淋味，连空气都还是暖的，连她笑的时候，眼角的小梨涡都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