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郎，”她帮他包扎好伤口，把《淮海词集》递给他，“这本书你拿着，下次见我时，要背出《鹊桥仙》的全阕。”
他接过书，指尖碰到她的指尖，烫得像被刀划了一下。他想跟她说谢谢，想跟她说以后会保护她，可话到嘴边，只变成了两个字：“好。”
后来很多年，江湖上都传顾横川的刀快，快到能在对手拔刀的瞬间斩落对方的兵器。可只有顾横川自己知道，他的刀再快，也快不过那夜少女垂纱时，他心头骤停的震颤——那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不想当刀客的时刻。
如今再站在枫桥畔，顾横川摸了摸怀里的《淮海词集》，纸页已经泛黄，里面夹着的那张纸条还在。纸条是南宫暮雪当年写的，上面只有四个字：“星河可渡”。
河面上飘来一艘画舫，挂着琅琊阁的灯笼，朱红色的船身在星火里像团燃烧的火。顾横川知道，南宫暮雪就在那艘船上——明天子时，她就要入主剑州，正式继任琅琊阁主。
而他，是被三十六水路水匪追杀的亡命徒。
三天前，他杀了三十六水路总瓢把子的儿子。那小子在扬州城里强抢民女，顾横川看不过去，出手救了人，却没想到对方是三十六水路的少当家。如今三十六水路发了追杀令，要他的人头挂在洞庭总舵的旗杆上。
卯时之前，他必须赶到洞庭，跟三十六水路的人决一死战。
画舫慢慢靠近枫桥，顾横川看到了船窗边的南宫暮雪。她穿着淡紫色的襦裙，头发挽成了发髻，比七年前成熟了许多，却还是那么好看。她似乎也看到了他，身子顿了顿，伸手想开窗，却被身后的侍女拉住了。
顾横川朝她笑了笑，举起手，比了个“星河”的手势——那是他们当年的暗号，代表“我很好，你放心”。
南宫暮雪的眼睛红了，她朝他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船窗边。
顾横川看着画舫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夜色里，才转身朝洞庭的方向走。他的刀在鞘里轻轻震动，像是在提醒他，明天的死战，他可能再也见不到南宫暮雪了。
可他不后悔。他是刀客，刀客的命是拴在刀柄上的，但他的刀心，是拴在南宫暮雪身上的。只要能护她周全，就算死在洞庭，也值得。
第二章 玄铁令
洞庭的风很大，吹得芦苇荡沙沙作响，白絮飘在空中，像一场不会停的雪。
顾横川靠在一根芦苇杆上，胸口的伤口还在流血。他刚刚杀了第三十七个追杀者，刀已经卷了刃，虎口被震得发麻，连握刀的力气都快没了。
他低头看了看胸前那道横贯左肋的疤，这是三年前为南宫暮雪挡“破云锥”留下的。那天南宫暮雪去青城山赴约，被魔教的人埋伏，对方用的是“破云锥”，淬了剧毒，顾横川想都没想，就扑上去替她挡了一下。
当时南宫暮雪抱着他哭，眼泪落在他伤口上，比毒药还疼。她用银针给他缝伤口，线尾系着枚玉珠，说：“顾郎，我把星河缝进你骨血里，以后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那枚玉珠他一直戴着，挂在脖子上，贴着心口。可刚才跟追杀者打斗时，玉珠被对方的刀斩断了线，丢在了芦苇荡里。
顾横川想站起来找，可刚一动，胸口的伤口就传来一阵剧痛，他闷哼一声，又倒了下去。白絮落在他脸上，像极了南宫暮雪当年的发梢，软得让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