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经地义。
可现在，他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他在等。等一个解脱。
断剑冰冷，他脖颈间的温热血液沾湿了我的虎口。
杀，还是不杀？
剑锋微微颤抖起来。
他望着那细微的颤动，眼底最后一点光，寂灭了。
断剑在我手中发出细微的嗡鸣，像极了我此刻震颤的心弦。
他颈间的血沿着剑身流淌，温热地浸润我的虎口，烫得惊人。
那句“解脱”像淬了毒的针，扎进我耳膜，刺破了我十年筑起的坚硬外壳。
里面露出的，不是预想中淋漓的快意，而是茫然无措的软肉。
杀了他？
这十年，我活着的目的就是这一刻。用他的血，祭奠阿姐。
可若杀了他……阿姐若在天有灵，会高兴吗？她最后那一眼，确实没有恨。
她会不会……不愿见我双手染满他的血？哪怕是为了她。
不杀？
那阿姐的命，我十年饮冰沥血的挣扎，又算什么？一句“等她回来看看”，一句“解脱”，就能抵消吗？
万千念头在脑中疯狂撕扯，几乎要将我撕裂。握剑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剑锋在他喉间划出更深的伤口，血涌得更凶。
他望着我，清晰地捕捉到我眼中的挣扎和手的颤抖。他眼底那点最后的光，如同风中残烛，倏地熄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死寂的灰烬。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竟扯出一个极淡、极疲惫的笑。
“还是……下不去手么？”他声音轻得像叹息，“连替我解脱……都不愿。”
这话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某个锈死的闸门。
我忽然明白了。
他在求死。不是以罪人的身份伏法，而是以……一种殉道者的姿态，寻求她或许存在的、一丝宽恕的可能。
他想死在我手里，死在和她有几分相似的我的手里，完成这场他自我设定的、迟到的献祭。
他想得美！
怒火“轰”地一声重新燃起，却不是之前那种冰冷的、纯粹的恨，而是掺杂了被愚弄、被捆绑的暴戾。
“你想死？”我声音嘶哑，手腕猛地一沉，却不是向前推送，而是狠狠向下一压！
“咔嚓”一声轻响，是他锁骨被剑柄末端砸断的声音。
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却硬撑着没有倒下，只是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撤回断剑，任由鲜血从他颈间和肩颈的伤口汩汩涌出，染红他半身白衣。
冰冷的甲胄摩擦发出铿锵之声，我上前一步，几乎与他鼻尖相对，能清晰看到他瞳孔中自己扭曲的、盛怒的脸。
“萧绝，你听好了。”我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带着碾碎一切的决绝，“你的命，现在是她的。她没说要收回，你就得活着。”
我抬手，用染血的剑尖，轻轻拍打他苍白失血的脸颊，留下几道狼狈的血痕。
“活着赎罪，活着记住她看你那最后一眼，活着忍受这无穷无尽的……失望。”
他瞳孔骤缩，呼吸陡然急促起来，那强装的平静彻底碎裂，露出底下血淋淋的、无处可逃的恐慌。
“不……”他嘴唇翕动，发出破碎的音节。
“由不得你！”我厉声打断，收回断剑，转身，不再看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