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看见围裙，手指猛地蜷起，指甲掐进掌心。
「每次打完我，他求和就说我包的韭菜饺子最好吃」
06
她盯着围裙，韭菜掉到地上。
我把围裙和韭菜都倒进垃圾桶。
翌日，门口又有一个布包。
里面是一小捆空心菜，根部带泥。
旁边是一小包盐水花生，这是母亲最喜欢的零食。
母亲接过布包，手在发抖，没说话。
她盯着花生看了很久，手指轻轻碰了碰塑料袋口。
忽然转身，把它们也丢进了垃圾桶。
没过两天，布包又来了。
保温饭盒里是猪油炒青菜。
她打开饭盒，没看菜，只盯着盒盖边缘。
那里有一道划痕。
她突然伸手，用拇指反复擦那道痕，像要擦掉什么。
然后把饭盒放进厨房，一整天没开火。
又一天，我下班回来，门口赫然放了一个布包。
布包里是那双厚棉袜。深蓝色，脚跟补着深褐色补丁。
她接过袜子，蹲在地上。手指顺着补丁的针脚慢慢摩挲。
忽然停住，肩膀微微抖动，没哭，也没出声。
不出意料，一个星期不到，布包又来了。
围裙包着一堆药盒子。是母亲的常用药。
里面夹着一张纸，上面写着：「素英，别忘了吃药。」
字迹是父亲的。她低头看着，呼吸很慢。
那天中午，她坐在床沿很久，
突然，她走到门边，手搭上门把手。
停了一会儿，又缩回来。
这天晚上，我打开电视，投屏播放《不再沉默》。
母亲坐在床沿，背对着光。
片中女人被推倒，爬起来说「我不再忍了」。
母亲摇头：「她不该顶嘴，不顶嘴就不会再被打了。」
我暂停画面。
「母亲，如果片子里是你，你会怎么做？」
她低头，手指抠着膝盖上的布纹。很久才说：
「……我会忍着，会认错。认错就不会再被打了」
「可你没错。」我说，「错的是打人的人。」
她没抬头，也没动。
那晚，我听见她房间有动静。
她坐在床边，手里捏着那张写着「别忘了吃药」的纸条。
一遍，一遍，又一遍地折。
最后，她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07
我给母亲办了新手机。
开机，插卡，教她存我的号码。
她用手指在屏幕上慢慢点，指尖有点发抖。
存下「女儿」两个字，又删掉，改成「珑」。
她说：「你小时候，我都这么叫你。」
我教她接电话，教她点开微信图标。
她记不住，反复问我：「这个绿色的，是吗？」
手指在屏幕上悬着，不敢碰。
她又自己学着把大姨还有表姐的手机号存了起来。
这天，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
她盯着屏幕，犹豫许久按下接通键。
接通后，只听见一声：「素芬……」
她猛地站起，冲进厨房，把手机扔进洗菜盆。
「别再找我！」她嘶喊，浑身发抖。
菜盆里的菜被她攥紧，捏碎，
我捞出手机。关机，擦干，送修。
手机拿回后我在设置里调了权限：仅我的号码可响铃，其余全部静音。
通话记录只保留我的来电。我把手机放回她床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