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还未打开,我听到熟悉的谩骂声,
「李素芬,你脸皮真厚。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躲在哪里了?」
随着“叮”的一声,果不其然,
一脸戾气的父亲跳着脚在大骂,
「这么大岁数了,你还要脸吗?」
「你给老子出来,这辈子,你生是我的人,死了也是我家的鬼。」
周围的人对着工作室指指点点,
大门却紧闭着。
「够了!你闹够了没有?」
「谁给你的胆量?让你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我妈?」
「是因为这么多年,都没有人说你错吗?」
「是因为我妈她一次一次地容忍吗?」
「今天我告诉你,有我在,你别想再伤害她。」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
对着父亲吼出了一直埋在心里的话。
空气仿佛凝固一样,
父亲没有再说一句话。
伴随着屋门里“嘭”的倒地声,
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看了看我,默默走了。
我颤抖着手几次对不准锁孔,
打开门的刹那,
看见瘫坐在地上的母亲,凌乱的头发和满脸的泪水。
我冲过去,紧紧地抱着她。
04
夜深的时候,我搬出了床下那个沉重的木箱。
这么多年,我始终不敢打开它。
我把木箱里的碎片全倒在桌上。
我试图将这些碎片拼贴在一起,
第一次,按弧度拼。拼出一小段弯边。像碗口。
第二次,发现颜色不对。这边发青,那边偏黄。碎片厚薄也不一样。
第三次,拿尺量。碎片弧度对不上。
有片带绿边——是老屋那个痰盂的。
还有片底厚,是汤碗,我爸砸过三次。
我想围成一个碗。可拼来拼去,全是缺口。
中间空着,怎么都连不上。
我停了手。把碎片扫进木箱。盖子合上,咔的一声。
夜里,我抱着箱子坐阳台,看着母亲房间透出了灯光。
星期一的上午我请了假,
去银行为母亲开了一个独立的账户,
转了5000块钱进去。
中午我把卡和饭一起给母亲送了进去。
母亲来了这里,我充满了干劲,也接了更多的个案。
夜里加班,昏黄的灯光更显得温暖,
吱的一声,母亲房门开了条缝。
母亲穿着睡衣站在门口。
手里攥着那张银行卡。
她看着我,声音很轻——
「这卡……能取五百吗?」
「这是你的钱,当然可以了!」
看到母亲主动开口,我有些开心。
「妈,以后你就住这儿,不用回去了。」
母亲摇头,
「结了婚的女人,哪有不跟丈夫过的?他在家,我就得回去。」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银行卡。手指反复摩挲卡面。
「没有男人的家,不算家。」
「可是妈,结婚只是生活的一件事,你在哪里,哪里就是你的家。」
她声音很轻,但说得慢而清楚:
「你爸再不好,也是你爸。」
「他不打人的时候,不抽烟、不喝酒,没有其他的坏习惯。」
「妈,你想清楚。家暴只有0次和无数次。」
我走到墙边,手指点着那张照片。
她年轻时的笑脸被灯光照着。
蓝布衫,两条辫子,站在厂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