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去年春天,我托以前的同事给他找了份编程的工作,薪资不算低,可他去了三天就辞了,说「同事都是菜鸟,跟他们一起工作掉价」;上个月,他妈从老家来,哭着劝他找份正经活,他躲在房间里玩了两天游戏,直到老太太抹着眼泪走。

八年前的画面突然撞进脑子里——香樟树下,温和平穿着洗得发白的学士服,把我写满诗的笔记本递回来,指尖蹭过我的手背,红着脸说「盛夏,以后我赚了钱,带你喝最好的酒,住带阳台的房子」。那时他眼睛亮得像星星,会把麻辣烫里的鱼丸都夹给我,会在图书馆陪我复习到闭馆,冬天把我的手揣进他的羽绒服口袋里,说「等我有能力了,再也不让你冻手」。可现在呢?他只会对着我吼「你懂什么」,只会在我累得站不稳时,要一碗加两个蛋的面。

「我只是需要时间!」他伸手想抓我的胳膊,指甲缝里还沾着游戏键盘上的灰。我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手僵在半空,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像个被拆穿谎言的孩子:「盛夏,再等等我,就半年。我之前联系的那个投资人,他说再考虑考虑,只要资金到位,我们就能东山再起……」

「等?我等了三年了!」我盯着他,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满是划痕的茶几上,晕开一小片水渍,「今天有人叫我大婶,温和平。我才二十七岁,不是七十二岁!我不想再穿着磨破的工装,每天打两份工,只为了给你买威士忌,给你收拾外卖盒!我受够了!」我想起上周生理期,在奶茶店站了八个小时,腰腹疼得直不起来,回家想喝口热水,却发现水壶是空的,温和平还在喊「快给我拿瓶可乐」;想起上个月交房租,我跟房东磨了半小时,才争取到晚一周付款,回家却看到温和平买了新的游戏键盘——花了我半个月的工资。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我打断:「我们分开吧。」

这五个字像块石头,砸得客厅里的游戏音效都变了调。温和平的脸瞬间白了,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他看着我,眼神从慌乱变成不敢置信,手指蜷了蜷,又松开:「你说什么?盛夏,你别闹……我知道最近忽略你了,我以后改,我明天就去找工作,再也不喝酒打游戏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没闹。」我深吸一口气,擦掉眼泪,胸口的闷痛终于轻了些,像堵了三年的石头被挪开,「我不是你的附属品,也不是你的情绪垃圾桶。我要为自己活,不想再耗下去了。」我转身走进卧室,打开衣柜——衣柜门的合页早坏了,拉开时发出吱呀的怪响。里面大多是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只有几件大学时的裙子还挂在角落,淡粉色的雪纺裙布料已经泛黄,领口的蕾丝也松了线——那是我毕业舞会穿的裙子,温和平说我穿起来像仙女。

我把自己的东西塞进行李箱,动作很快,没有丝毫犹豫。衣服、洗漱用品、大学时的笔记本,还有那支用了五年的钢笔,这些是我八年青春里,唯一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行李箱装满时,拉链怎么都拉不上,我坐在床沿上,用力往下按,指甲盖都泛了白,终于「咔嗒」一声合上。

温和平终于反应过来,冲过来抓住行李箱的拉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盛夏,别走!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再给我三个月,不,一个月,我一定找到工作,我养你,像以前说的那样……」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掉在我的手背上,滚烫的,像八年前那个雨天,他抱着发烧的我,说「以后我一定好好照顾你」。